雨打碧落挂堂前(一)

“贵人所居也换做碧落院。”御风像是在回忆一件很久远的事情,“原先,曾有一位来自漠北的姑娘,被大梁的一位皇帝看中,封为妃子,留在身侧常伴左右,因其好柳,其居室左右四围,多植柳树,所居唤作碧落院,只是后来人老珠黄,不得宠,愤懑而去,相传冤魂附在柳树上,不知贵人夜里能否听出哭泣声?”

长宁心头一颤,竟有些发怵,“你所言可真?”

“你竟信了?”御风大笑,“唬你的罢了。”

“你这人,好生讨厌!”长宁怒意发作,不再理他,携了碧婉,径自离去。

长宁没有看见他掠过悲怆的眼睛。

……

入秋后,天气虽见凉,但却是清爽的让人欢喜,华阳的车马并没有路过北苑,那件绣品也就留下来了。

只是到长宁离开的时候都再没有见过御风,那个爽朗的,她看不懂的男子。

深秋的时候,终于想起北苑里还有一个遗落的妃子,派了萧徵来接她。长宁奇怪得很,她本不过是一个微笑到不起眼的妃嫔,是用不着皇子来接,只怕是有人存了心。

长宁问了萧徵长景修的去处,萧徵只道不晓得,许是被派去哪里了吧。

记得来时,只觉路途遥远,如今走了不过两个时辰,都已经离开北苑。

路上有些泥水,湿漉漉的,车速并不慢,也有些颠簸,一路上萧徵与她并未有过多交谈,长宁只觉得京中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恍惚之间觉得不安。

黄昏时分已然入了城,长宁撩了车帘,皇城,依旧和记忆中的模样无半分差别,富丽堂皇也不过如此吧。

因为天色已晚,只匆匆见了皇帝,皇后那边已经落了锁,只好作罢了。

第二日晨起,早早的梳妆,碧婉给她绾发髻。

“嘶—!”长宁暗自叫疼。

“小姐忍着点儿,您在北苑都是松散的挽髻,今儿可是要恭恭敬敬的了。”碧婉下手还是轻了几分。

“小姐看看,喜欢那个发钗?”碧婉取了首饰盒。

“这对儿吧!”长宁指了指那对儿碧玉玲珑攒花钗,“昨儿才回的宫,太招摇不好。”

“小姐说的是。”碧婉把钗子插进发丝中。

长宁换了件广袖齐腰碧色襦裙,原本盈盈一握的腰身更显窈窕。

出了宫门,瞧见冷宫宫门,“碧婉,时候还早吧?”

“小姐起床就早,如今还知不知道皇后宫中是否开门?”

长宁点点头,“走吧,去那瞧瞧。”

长宁又瞧见了那建兰,依旧茂盛,绿意葱茏。花盆里的泥土是湿润的,许是有人不愿见它枯萎,来浇水的吧!

长宁取了抹布,细细的把建兰叶子上的灰尘擦去,绿意更甚。

“气如兰兮长不改,心若兰兮终不移。”萧徵说罢这一句便离去了。

长宁不知所措的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越来越模糊,心尖一酸,抬揉了眼角,怎的是泪?子桓,你是何意?为何不同我道个明白再走?

……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长宁见大礼。

“说来也是宫人糊涂,怎就单把长妹妹的名字落下来了?弄得数月姐妹不得相见,本宫这心里头也怪想念的。”皇后演起姐妹情深倒是有一套。

长宁嘴上道着黄恐高,但眼角瞧着皇后,鬓角又添了白发,眼角又多了纹路,越是忧思的人,越是老的快,可是这以色侍人的内宫,谁又能真正无忧呢?

其间不知谁说了一句,长贵人这几月在北苑过的可快活?

一时间众多的质问,嘲讽,长宁恍若跌入谷底,明明早知道到会有如此,只是来得快了些。

“姐姐莫要折辱于我。”长宁凛然,“将这些莫须有的罪名按在长宁头上。”

“莫须有?”几声媚笑,“这事儿又不是空穴来风,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长宁身正不怕影子歪,这些空口无凭的话,倒叫旁人以为姐姐是嚼舌根的小人?”长宁嘲讽道。

“妹妹口气倒是很大。”冷哼一声,“我听闻,初入宫时,妹妹曾向置办所要了建兰花样,那东西极少有人用,整个宫中也就你要了,绣出来的东西,却不在你身上,怕是再四皇子腰间挂着呢吧!”

“呵,就凭这东西,姐姐便妄断,只怕要污蔑了人清白。”长宁怒视那人,“那荷包是我赠与已经去了的宜嫔娘娘的,许是四皇子喜欢,向宜嫔娘娘讨来的。”

“如今宜嫔已经去了,谁知道你此番话真假如何?”

“宜嫔生前的院子里,有一盆建兰花,是宜嫔娘娘曾见过我的针脚如何,便托我绣了建兰荷包相赠。”长宁急中生智。

“怎从未见你与宜嫔相熟?”

长宁暗笑,“姐姐不信,只管问了冷宫里的宫人便可,,再说我的宫苑与宜嫔住处极为相近,相熟又有何不可?”

“你……妹妹巧舌善辩,姐姐不敌,但,是否讹传,妹妹自己个儿清楚。”

皇后拍案,“此时非同小可,还是把皇上请来吧!”

“是啊,毕竟这私通可非同小可。”

长宁看了一眼皇后,心下了然,原是皇后有意加害她,这才要将皇上请来,故意将此事闹大,使得长宁声名狼藉。

只是长宁与皇后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也用不着这般费尽心机,这倒叫长宁想不懂了。除非皇后的意图并不在于此,是了,皇后年老色衰,后宫争宠她早已不参与,只关心朝中立储,那边是针对萧徵的了。

皇后果真用心良苦。

皇帝本不愿管着后宫闲事,只是牵扯萧徵,便不得不来看看,这便中了皇后的猜想,迟迟不肯立储,那边是另有所选,那便出了萧羽,就是萧徵,若是皇帝此番不予理会,拿下一个试探的就是萧羽了。

“你便是,长宁?与莞城交好的那个?”皇帝早已不记得宫中有这号人物,只是依稀记得她的气质与已故的宜嫔有几分接近。

“回皇上,嫔妾便是。”长宁不卑不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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