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斑驳影残破(四)

宫闱里丢了一个孩子,在外看来不过是不大不小的事儿,大就大在是沈家的女儿,皇帝的孩子;小就小在,旁系庶出的女儿,无关轻重的孩子。说来也不错,沈家有了二皇子也就够了,没有再多的精力培养另一个,况且旁系庶出的女儿,也成不了气候。抱着这般的心思,沈家没有人深究,倒是言行收敛了些许。

长宁百无聊赖之际,对着桌上的盆栽发呆,碧婉悄没声儿的走来,着实将她吓了一跳。原来是父亲托人捎了口信,她多嘴的一句话只当是无心,叫她不要忧虑。寻常与皇后,沈贤妃都少些往来。

长宁自知,后宫诸事,便是朝堂的缩影,你来我往,或许棋差一招便落得万劫不复。父亲的意思便是叫她明哲保身,不要因为朝堂上的局势便附势沈贤妃,也不能因为后宫权势便攀附皇后。

一日晨起,向皇后问安,皇后单单留了她抄写佛经。

长宁以为皇后终于要问她些什么,却没曾想,真取了本佛经,碧婉见状赶忙规规矩矩的研磨,长宁挽了袖口,白宣上留下了几行隽秀的楷书,果真是一日不动笔,便就生疏了,不过写了一页,手腕便有些酸麻。长宁心里有些了然,以为皇后此举不过是磨磨她的锐气,挫挫她的心气儿。饶是如此,便越要沉下心来,以不变应万变。

谁料,皇后打的是什么主意,见她手有些抖,便喊停。“妹妹是心静之人,却非真正能心如止水,波澜不惊。”

长宁暗自吃惊,只觉皇后眼明心亮,可后来长宁才晓得,在这宫闱内沉浮了几十年的人,无论多少,总会有执着的东西。她知道,沈贤妃执着的无非是权势,宫中的权势,沈家的权势;二皇子所执着的不过是一个皇位,一声万岁;三皇子所执着的最简单,也最难得,他所求的不过是旁人的另眼相待;皇后恐怕只剩下仇恨了,恨极了那人的不作为,恨极了那逍遥法外的真凶,可是她又何尝不是另一个逍遥的真凶?

佛曰,人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人人深陷其中,不得而出,无从解脱。

恐是秋意浓了,也怕是心越发惧了,走在这儿平滑的石板路上竟感觉丝丝凉意沁入肌骨。

“碧婉,再往前是哪?”长宁极少见有人往哪儿便走,分明是最近的路,却有人宁愿绕路也不愿路过这儿。

碧婉微微咬唇,“小姐,那儿是有几个疯婆子的冷宫。”

“冷宫么?”长宁暗自思量,“那也不失为好地方,若是,到可以孤注一掷。”

“小姐,那,不是人待的地方。”碧婉暗生忧虑。

长宁摇了摇头,“冷宫之人,必定为皇帝所厌恶,皇帝仙逝后冷宫之人便会迁去静心庵,皇后说我并非处变不惊之人,或许那儿是个好地方。”

碧婉摇了摇头,“小姐想明白了?”

“想必,父亲定是有过这般念想,却又不肯让我吃苦头,便未与我说。”长宁魔怔了一般,定在那地方,向后回眸,没有人,却没有看见藏在拐角处的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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