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开启礼盒,一支精妙绝伦的凤簪出现在众人眼前。
众人看了不禁赞许,纷纷道:“皇后,这倒是大手笔。”
卫太后认真的端详了凤簪一会,然后笑道:“是个好物,可惜哀家不喜欢。”
随后,卫太后便将簪子放回礼盒,然后用力一合,凤簪瞬间折损,碎落在地上。
许轻安直目看着陪伴自己多年的凤簪被毁,心不由得揪起。
卫太后却只道:“哀家老眼昏花,没把这簪子放好,让它掉了下去,皇后你不会怪哀家吧!”
大梁自古奉行以孝为先,她一个皇后如何怪罪太后?
许轻安只觉好笑,只能隐忍低头:“怎么会,此时与太后无关。”
“那就好!”卫太后赞许性的笑了笑,转身的时候,似乎有意跨大了步伐,将那本就弯曲的凤簪踩了稀巴烂。
而轻安始终只能在一旁看着。
一场闹剧之后,卫李氏带着卫芷兰重回宫中。
这个千呼万唤的美人果然非同一般,她身穿鹅黄的锦服,五官细致又巧夺,肤如凝脂,颇有沉鱼落雁之貌。
连在场的宫女太监看了看都纷纷议论。
“民女参见皇上,参见太后!”莺歌般的声音扣人心弦,即便是在普通的行礼也尽带大家闺秀的风范。
卫太后见后频频点头,更是朝沈琅决问道:“皇上,你觉得如何?”
沈琅决只是淡回:“是个蕙质兰心的姑娘。”
卫太后随后一笑,对着芷兰开口道:“芷兰你过来,到姑姑这里。”
卫芷兰难得见到太后,有些紧张,踱步向前,来到太后身边。
卫太后如同一般长辈那样,握着卫芷兰的手,向她说道:“丫头,可许人了吗?”
显而易见的答案,卫芷兰很果断的摇头。
卫太后满意而笑,眼神时不时看向沈琅决。
沈琅决始终面无表情,默默看着。
卫太后见状也不急,只道:“这么心灵手巧的一丫头,是得好好斟酌。”
“皇上,可有什么看法?”
沈琅决默着声,想了想,道:“卫尚书这小女儿确实蕙质兰心,是该配个才德兼备的能人。”
沈琅决这话中的意思,显然是想给卫芷兰赐婚。
卫太后听后只是微笑着点头:“嗯,那就好!”
这两人的一对话,大家都听得明白,也看得清楚以照太后的意思,想来这后宫是要多位娘娘了。
然而台下的卫李氏却是一脸失落,沈琅决方才的话虽然没直接表明心意,但很显然是没看上她女儿。
这让素来对女儿自信的卫李氏不由得疑惑,她不禁走上一些前,抬头看向高台的沈琅决,好奇这个皇帝的真实想法。
一抬眸,便看见那年轻俊美的皇帝此时正侧着身,微眯着眼,一脸莫名不关心的神情,似乎是真对自己女儿丝毫不敢兴趣。
但那眼神,似乎又是在看谁?
卫李氏好奇的寻着视线看过去,却是惊鸿一瞥。
原来许氏皇后,正如传闻所说,一面足以倾城。
发生凤簪的事情之后,许轻安便只是默默在台下坐着,听着台上人的对话,漠不关心的喝着茶,似乎沈琅决纳妃一事与她无关一样。
其实轻安想的很清楚,身为帝王哪个不是后宫佳丽无数,也只有她这个傻子,迟迟不立王夫。
所谓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其实就是狗屁,现在看来,还是权利来的靠谱。
宴席结束,许轻安什么也没问过,就回了含章殿,一如往常的打理一下殿内的事情,便早早睡去。
只是不知过了多久,身旁突然多了一个人。
“你倒是睡得熟!”
沈琅决不知何时进来,黑灯瞎火,就这样摸索上了床,躺在了轻安身边。
许轻安先年学过些防身术,警惕性倒是可以,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她倏然就醒了,下意识转身扬起就是一个手刀,却被人硬生生接住。
不等轻安惊叫,温热又湿润的唇便覆了上来。
很熟悉的手法,嗯,味道也极为熟悉。
许轻安顿时认清了来人,也就没了反抗。
沈琅决的吻很轻,鼻息间还似酒味,所以格外的动情。
轻安心想着看来这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却不想没过多久,沈琅决就放开了她。
宽大的床榻,两人相依。
沈琅决就这样搂着轻安,像往常一样把玩着她的秀发,眸里一如既往的冷厉,声音也是沉沉的:“今日你倒是沉得住气。”
这样的沈琅决,轻安总是分不清,他到底是夸还是讽,只能应道:“没有什么好生气的。”
沈琅决听后,眉心略微蹙了蹙,也没有表现出不满,只道:“那个簪子朕会让人给你重新做个。”
许轻安顿了一下,想到他指的那个凤簪。
凤簪虽金贵,但终究只是身外之物,卫太后与她本就是世仇,有意损她,她也知道。
所以想通了,也就释然。
只是没想到,原来这事他全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
许轻安心忍不住有了一丝暖意,不自觉的便靠近了沈琅决一点。
这一点,轻安自己没有察觉,沈琅决倒是察觉到了。
他侧过身直视着轻安,又问:“卫芷兰,你觉得如何?”
轻安没想到这个时候沈琅决会提这个话题,顿时心一寒,下意识又离远了些。
然后试着向个豁然贤良的皇后一样,道:“是个妙人,太后的意思似乎是……”
“你同意朕纳妃?”沈琅决蹙起来眉。
许轻安瞳孔一聚,表面还是笑道:“但凭皇上做主。”
沈琅决顿时眯起了黑眼,看了许轻安好久,感叹道:“你最近倒是听话了。”
这话到了许轻安耳里,格外的讽刺。
不听话,等着被你害死吗?
月色漫漫下移,也看是时辰不早了,许轻安睡意又了袭来上来。
她很快再次熟睡,唯独身旁的男人确实彻夜无眠。
清晨醒来的时候,他一如既往,恶劣的在她颈间留下印记,才姗然离去。
临走前还说了句:“轻儿,我不会纳她为妃。”
许轻安起来的时候,脑海里全然都是他的话。
看着镜中的自己,那一抹粉色的印记,像是印章一样宣誓着那人的占有欲。
仔细想来,他们这半月的相处,已不再是争锋相对,而是惺惺相惜,细水长流。
似乎是在她主动示好之后就变了,变得冷静,平淡,一如当年的沈琅决。
唯一的变化,也是拚去了少爷气之后多了分沉稳。
许轻安想着沈琅决的时候,唇角在不经意间便勾起了弧度。
卫太后看到这一幕时,眼里只有如死水一般的冷寂。
“还真是她的女儿!”
苍老沙哑的声音让轻安倏然从深思中惊醒,转身看向声源处,更是一吓。
“太后!”
卫太后大步走进屋内,视线朝四周晃了一圈,最终落在了轻安颈间的红印,冷声道:“昨夜,皇上留你这了?”
许轻安这时已经缓过神,一如既往的淡漠,直言回答:“是!”
卫太后顿时握紧了双手。
轻安以为卫太后此次前来定是来为难她的,所以也不怕,就在那等着。
没想到,卫太后什么讥嘲的话都没有说,只是冷眼命令:“随我去养心殿,我有事找皇上。”
此时沈琅决刚刚退朝回殿,朝服还没有换,就看见卫太后坐在席榻上,许轻安站在一旁,让他也是一愣。
“母后,何事?”沈琅决一边褪去朝服,一边问道。
卫太后没有直接回他,反而对着轻安命令道:“去给皇上更衣。”
这更衣之事,说是下人的工作,但是平常夫妻之间,也算常见的事。
所以许轻安没有拒绝,默默上前。
沈琅决见轻安过来,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任由轻安为他更衣。
而卫太后则侧靠着身,道:“皇上,真不打算纳妃吗?”
这话一出,沈琅决和许轻安同时一僵。
卫太后继续道:“如今后宫只有一后一嫔,四妃之位都尚空缺,皇儿难道就没想过扩充后宫?”
这个问题,沈琅决还真没想过。
不过猜到太后会问,沈琅决只是恭敬以回:“母后,儿臣刚刚登基,还不是扩充后宫的时候。”
“胡说,正是因为新帝登基才应该扩充后宫,广纳妃嫔,为沈家开枝散叶。”
卫太后说完这句话,视线故意在轻安身上瞄了瞄,又继续道:“哀家可不希望,哀家的长孙是低贱之人所生。”
意义在明星不过的话,让轻安眉心紧蹙。
沈琅决低眸看了一眼轻安,也没说什么,只道:“儿臣觉得应以社稷为先。”
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卫太后只是嘴角扬了扬,道:“那就先纳一个。”
沈琅决随即便回:“芷兰是个好姑娘,朕如今忙于国事,怕是会冷落于她。”
卫太后顿时笑起:“谁说是芷兰?”
这话一出,沈琅决和许轻安两人又是一惊,看着笑意深长的老太后,全然不懂她在出什么招。
卫太后这时才坐正了身体,从容镇定道:“皇儿不是心心念念想将那个苏姑娘接入宫吗?”
“好,哀家可以不嫌弃她出身卑贱,甚至可以给她新的身份,让她坐上贵妃之位。”
“但哀家有要求,今年之内,你必须广纳后宫,恢复选秀制度。”
多么谎秒的交易,却让沈琅决和许轻安都阴沉了脸。
苏姑娘,这个称呼就像一个小针一直刺在轻安的心中,不去想不觉得什么,可是一想到便又痛又痒,难受至极。
卫太后口中的苏姑娘,其实叫苏沁,官奴出身,是大梁最下等的人。
但就是这样一个女人,机缘巧合成了沈琅决的青梅竹马,关系非同一般。
当年正是因为轻安发现了有这个女人的存在,才开始无视漠然沈琅决,才有了楚儿趁虚而入。
后来沈琅决登基,楚儿被封嫔,却迟迟没有纳苏沁入宫,轻安有时候就想,会不会是当年她误会了,想错了。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原来沈琅决没纳那个女人入宫,只是因为卫太后不同意。
许轻安想到这些事,心跳便是提起的,她抬眸看着身边的男人,等待着他的回复。
她多想,他可以回答一句:不。
但她看到的,只是他唇角勾勒起一个完美的弧度。
那是尽显得意的笑容。
九月,轩朝帝沈琅诀大婚,迎娶贵妃,场面一如迎娶皇后般盛大。
皇后许轻安站在养心殿前,看着远处而来的一对璧人,始终淡漠着脸。
整整十八年,她宫里活了十八年,却从未见过嫁娶的场面,更从未看过被喜庆的大红色渲染的皇宫。
她一日成了亡国之君,失去了她的皇宫。
一日变成一国之后,换来的日日折磨。
如今,她还要穿着盛装,看着自己的夫君,迎娶他心爱的女人入宫。
然而她却只能笑着,只能豁然,只因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许轻安第一次知道,身处高位是多么的不信,连真实的情感都不能表达出来,所有的苦难只能自己默默承受。
想着想着,她忍不住抬眸,看向天空,心似能真的豁然些。
但是没想到,没看多久,一缕白色去飘落了来。
是雪!
轻安瞳孔微聚,讶异这雪花。
一旁的卫太后却传来温怒的声音:“你哭了?”
轻安再次一惊,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是有水滴,只是不知道是刚刚那雪滴,还真是她的眼泪。
轻安伸手擦了擦,解释道:“是我冒失了。”
“哼,皇上大婚之日,竟然流泪,真是晦气!”卫太后十分恼怒,她双眸朝四周扫了扫,最终视线落在了那慢慢飘落的雪上。
然后她指了指养心殿的大门口,露天的地方,道:“你就给哀家跪在那里,哀家没叫你起来之前,都不准起。”
许轻安顿时大惊:“太后,本宫做错了什么,要受如此惩罚?”
“你在皇上大婚之日流泪,便是大错。”卫太后说完,便朝身边的亲信使了个眼神。
亲信是个五六十岁大的嬷嬷,得到太后示意,二话不说就将轻安拉了过去。
无论轻安怎么挣扎,换来的只是更暴力的对待。
在场的宫人侍卫,只是默默看着,没人敢为这不合规矩的一罚说话。
九月奇景,天降大雪。
轻安就这样在养心殿门口跪着,看着近在咫尺的养心殿,看着眼前这绵绵大雪。
看着看着,她便想起了几月前,她也这样在金銮殿前跪过。
那时炎炎夏日,烈日当空:如今绵绵大雪,寒冷将至。
许轻安不禁笑了,心想这两母子倒是心灵相通,罚都是罚一样的。
笑着笑着,轻安又抬眸看了看养心殿。
她知道里面会发生什么,新婚燕尔,在明显不过。但是她还是忍不住看着,看着烛火的微光,看着殿内光亮的消散。
这里是她住了多年的养心殿,如今却成了别人新婚的洞房。
自己的东西被割去了,再怎么不在意都会觉得心痛,更别说是心尖上的东西。
想着想着,许轻安还是低下头,留下了泪,看着泪滴与雪一起飘落在地。
随后,一抹红色恍然出现在视线中。
许轻安有些木楞,掀眸往上瞄了瞄,只见红色的衣袍角上秀着龙纹,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