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外院几个管事是眼见着秦姨娘红着眼眶走出书房的。
第二天一早，方大总管便亲自往外头传了令，侯爷新伤未愈旧疾复发，需休沐静养，七日内，宁西侯府闭门谢客。
可即便如此，朝廷的折子依然像雪花一般成片成片的往宁西侯府里头飞。
不过才短短半日，顾聿笙的书桌前就垒起了几十份连墨迹都不曾干透的折子。
而前厅请愿的门客也和往日一样井然有序的坐等着，每个人都神情凝重翘首期盼，就想着顾聿笙会不会心血来潮忽然起了看折见人的心思。
可没人会想到那个放话要静养休息的男人此刻却已经在西跨院的霜揽居与沈卿欢临窗对坐了整整两个时辰了。
两人一个满眼的势在必得，一个满眼的坚决抵抗。
“你这是落井下石！”沈卿欢略见苍白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她双拳紧握，薄唇轻颤，不相信顾聿笙竟是这般铁石心肠的人！
“我若真的落井下石，沈姑娘今日哪里还会有命来和我讨价还价？”顾聿笙不为所动，盯着沈卿欢的双眸阴沉的宛若密了成片乌云的山雨之巅。
沈卿欢倒吸了一口凉气，轻嘲道，“本以为侯爷乃堂堂仁怀君子，谁知竟也是个道貌岸然的朋党狗。”
“激将法对我没用。”顾聿笙指了指一旁的折子，“白纸黑字的罪状书我给你看过了，余阁老贵为三朝重臣，他亲自揭发的案子皇上不可能不重视。杨韬这案子前后共进去了二十一人，最上头还牵扯到了五皇子，皇上震怒下令，凡入狱者需严加监察，没有皇令，不得外见……”
“那侯爷也不能强人所难。”沈卿遥愤恨得咬牙切齿，“侯爷浸染朝政多年，难道没听过沈家祖训有诫，沈家子嗣不得入宫为官，不得参与朋党之争吗？”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顾聿笙也没想到看着柔柔弱弱的沈卿欢竟是个硬骨头，“如今的朝廷早已不是从前的朝廷了，大厦将倾，沈家焉能独善其身！”
“就算如此，沈家也并非是我一人说了算的。”沈卿欢顶着顾聿笙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感，死守着底线道，“侯爷欲谈合作，却不先拿出诚意，反而咄咄相逼，让人如何信服？”
“自古官商不分家，沈家能有今时今日的泼天富贵，你不会真以为每一笔银子都是干干净净的吧？”
沈卿欢闻言脸色一僵，却很快反唇相讥冷笑道，“既大家都清楚暗地里的那些规矩，侯爷又如何能保证带着沈家一定不会走偏了道儿？”
看着顾聿笙微微错愕的神色，沈卿欢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结党站队这种事，哪能单凭他顾聿笙几句话就让人点头答应的？
若是站对了，自然能光宗耀祖，可若是站错了，她沈卿欢岂不是要变成整个沈氏一族的千古罪人了！
屋子里的气氛又低沉了起来。
沈卿欢伤势未愈，此刻浑身上下都透着病态的倦意。
可即便气势不及，但她却始终微抬着下颚，不愿让自己看上去有种寄人篱下的卑微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