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欢眨了眨眼，以为听到了一句天方夜谭。
“刑部？”沈卿欢是真的笑起来了，楚楚生韵，“我爹犯了什么法？”
“江州郡守杨韬修竣河道的贪污案。”顾聿笙直言。
沈卿欢嘶哑的笑声犀利的划破了满室的宁静，却又瞬间戛然而止。
顾聿笙依旧站在窗边，余光中，靠坐在床头的沈卿欢拢着锦绣薄被，倔强的转过了脸，微颤的双肩不知是因为哭得太急还是喘得太猛，让人看着就生出了偏袒的心思来。
更何况，沈卿欢还生了一张秀而不媚、明艳动人的脸。
“多谢侯爷。”
忽闻沈卿欢开口，顾聿笙愣了愣，饶有兴趣道，“谢我什么？”
“谢侯爷冷静果断，救我于家乱之中。”
“你怎知只是家乱，而非人祸？”
“人祸何来？”沈卿欢逼迫着将自己跌宕起伏的心情慢慢归于了平静，“朝廷吗？”
顾聿笙眼眸微闪，没有答话。
可沈卿欢却还是读懂了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惊讶，“小女子有幸得侯爷相助，若非如此，这短短几日的巨变，只怕小女子早已命丧黄泉。可一件事能说是偶然，两件事或许亦有可能，但三件事若不是早有预谋……”
“想明白了？”顾聿笙不知自己为何竟暗中松了一口气。
沈卿欢点点头，“那日若非侯爷拦着，我一定会冲进去，可冲进去又如何，即便让大家都知道我还活着又如何？”
要害她的人心思没有得逞，转个身，照旧可以与她谈笑风生，一脸无害，而她却只能终日惴惴不安，不知何时会再落入别人精心设计的圈套。
就好比她体内积压成毒的孔雀胆一样。
“既想明白了，就先好好养伤。”踱步至床榻边，顾聿笙居高临下的看着沈卿欢，“杨韬的案子不假，牵扯的人也不少，不过你放心，你父亲暂无生命之忧。”
屋里明亮的烛光照的顾聿笙熠熠生辉。
和那日山谷的狼狈不同，此刻的他身着绛紫色直裰朝服，腰间系着缀金丝的蟒纹腰带，墨发以镶玉鎏金朝冠固定，身姿颀长，意气风发。
沈卿欢仰头看着他，胸口暗暗发热，思绪犹如惊涛骇浪一般在脑中来回翻滚。
眼前这男子若搁在平时是怎样的高不可攀她太清楚了——铁骑踏川河谷外，威震名扬宁西候。
五年前，西北游牧大族墨俟突然进犯，一夜之间将地处边境的通商重镇河谷烧了个火光漫天。
短短三日，墨俟一万大军如入无人之境一般从河谷杀进了关内，令人闻风丧胆。
七日后，文成将军领命出征，结果竟在宁西交锋时就被墨俟王子直取首级。
两万铁骑顿时群龙无首，而就在这个时候，顾聿笙却连夜带着五百死士夜袭墨俟军营。
恶战整夜，大周全胜，可据说夜袭那晚，顾聿笙身中十二箭，差一点命赴黄泉。
宁西之战，顾聿笙用仅剩的一口气换来了一朝封侯的泼天富贵。
虽初次相见，可沈卿欢却已听过太多关于他的事。
他骁勇善战亦精通文史，他权贵在身亦野心勃勃，他沉默寡言亦不近人情……
所以，看着已经走到门边正要掀帘的顾聿笙，沈卿欢忽然对着他挺拔宽硕的背影问道，“侯爷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她不信，堂堂宁西候会对一个非亲非故的陌生女子多次伸手相助，还照顾得这般细致入微。
顾聿笙闻言没有转头，只泰然自若的回了一句，“朝廷想要沈家什么，我就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