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破晓，山路崎岖，有一平顶马车飞快地驶出了山谷。
马车前有将士开路，后有兵卒护守，几十个人的队伍整齐精锐，令人肃然。
奔马一路向南，踏雾破曦，直入帝都城门。
整整一天一夜的折腾，沈卿欢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在马车上睡着的，不过等她睡醒的时候，马车已经停了。
车厢内空无一人，她身上披着顾聿笙的披风。
有浅浅的沉香味从披风里散出，她顺手一摸，双层的暗纹锦缎，中间夹了一层蚕丝薄棉，是上好的宫料。
沈卿欢有些晃神，赫然想到之前是他横抱着自己走出山洞，上了马车的，她本血色尽褪的脸颊上便飞快的窜上两抹殷红。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沈卿欢觉得等一切都平复之后，她应该找个机会再当面认真谢过顾聿笙的。
正这样想着，车厢门帘忽然翻飞而起，顾聿笙一脸阴沉的跨了进来。
“侯爷……”沈卿欢有些恍惚，小小的车厢内被顾聿笙这般正色直视，她只觉如坐针毡。
“你真是城北沈氏之女？”
沈卿欢愣愣得点了点头，“民女沈卿欢，侯爷若是不信，可随我一同回府，说起来民女也该好好谢谢……”
“呵，沈卿欢。”顾聿笙冷笑着打断了她的话，反手将门帘一掀，指了指外头道，“你若真是沈卿欢，那今日沈府门前这高悬的丧灯白绸又是为了祭奠谁的？”
沈卿欢错愕的探头看去，不远处，沈宅大门赫赫而显，朱漆铜环的门梁上果然高高挂着两盏崭新的丧灯，跟垂落的白绸花结一起随风轻摆，平添森寒之意。
沈卿欢心神大乱，当下就猛地推开了顾聿笙跳下了马车。
眼下正逢卯时，天色微亮，可沈府的门外却站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素衣百姓的窃窃私语从不藏掖，沈卿欢刚一靠近，便听见有人扼腕道：
“这沈家大姑娘也是情深意重，为了世子爷，竟投湖自尽了！”
“沈大姑娘哪儿是为情投湖自尽的呀，她分明是去楼外楼找世子爷的时候半路遇着山匪，被玷污了清白才自尽的。”
“真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自然是真的，不然沈家怎会连头七都没过就仓促出殡？”
“对哦，我听说这次沈家连水陆道场也不做了，里头死的可是嫡长女啊，这下葬下的也太着急了吧！”
“家丑啊！哪儿还敢大肆宣扬，不怕丢脸嘛！”
那一句句的低语浅谈仿佛无数银针瞬间刺入了沈卿欢的脑仁，她使劲得摇着头，怒吼的咆哮已全部积压在了嗓子眼。
不，不不，这些人说的不是真的，都不是真的！
她没有投湖自尽，更没有被山匪玷污了清白，她还活着，虽历经了生死，可眼下却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沈卿欢突然发了狠，伸出手推着人就要往前冲，可下一刻，她就被人捂住了嘴，拦腰抱离了人群。
熟悉的沉香，熟悉的臂弯。
沈卿欢想都没想，张开嘴就朝顾聿笙的虎口猛地咬了下去。
“嘶！”顾聿笙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顺势将沈卿欢禁锢得更紧了。
可沈卿欢却依旧倔强得昂着头道，“你放开我。”
她一开口，顾聿笙才发现她贝齿染血，气息紊乱，可更糟糕的是，她肩上的伤已经完全裂开，浓稠的鲜血已将夹棉的披风浸染了大半。
“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我再信你一回。”不顾沈卿欢气若游丝的拳打脚踢，顾聿笙抱着她重新上了马车，“先跟我回府，你是人是鬼，总会真相大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