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沉鱼将孟一送到兆霍那里之后,扛着刀就去了府门口。
白管家已经等在那里了。
“我的大小姐呀,你就不要跟公公犟了,公公真的是为你好呀!”
白管家一见到宋沉鱼就苦口婆心的劝说,只是宋沉鱼没搭理他,直接从他身边掠过,刚走出府门口就看到了一辆马车。
她对着那辆马车抬了抬下巴,问看门的佣人,那是不是那个什么公子的马车。
“回禀将军,那正是询桦公子的马车,将军是要替公子拿行李吗?”
负责开门的佣人不知道宋沉鱼心里想的啥,以为她真是出来替询桦公子拿东西的,说完之后更是引着她往那边走去。
白管家总觉得自家小姐没那么好说话,心里有不好的感觉,但是还是跟了上去。
“你,去把马车里的东西给老子弄出来。”
宋沉鱼看着那马车前面赶车的车夫,沉沉吩咐了一句。
那车夫哪里见过有女子像宋沉鱼这般戾气满满,一时间被吓到了,赶紧上马车去将留在马车上面的三箱子东西抱了下来。
不算小的三个箱子,即便是抬也要七八人才能抬得动,白管家见到这些忍不住的皱了皱眉,虽说自家小姐是言行举止像个男人,但是要她一人将这三个箱子弄到凛冬院去,也太为难人了吧!
“好。”
宋沉鱼将手中的飞鱼钢刀一把插在了地上,然后卷了卷袖子,露出了半截洁白的手腕,见到了马车上面下来的一个书童模样的小女孩儿,冷眼眯了眯,唇角冰冷的抹起,她对着那女孩儿勾了勾手指:“你可是那人的书童?”
“回禀小姐,我叫菁菁,是公子的侍女。”
那女孩儿从马车上下来,形容款款的对着宋沉鱼福了福身子。
宋沉鱼冷冷一笑,将手里的大刀一把抽了起来,扛在肩上,走到那三个箱子面前:“那你就看好了,看清楚老子是怎么帮你家公子处理这几个箱子的,老子一生戎马天下,让你家公子去打听打听老子的大名了再来跟我说管教!”
说完,宋沉鱼没有理会上前来要阻拦的白管家,手中的钢刀抡起,一下就将其中一个箱子砍得稀碎。
第二下,第二个箱子也变成了碎片。
第三下,第三个箱子也瞬间是碎掉。
白管家在一边看得呆住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宋沉鱼已经扛着刀走到了菁菁的面前,眉眼飞扬挑起,嘴角蓄着微笑:“可看清楚了?”
面前的女子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已经煞白,眼睛瞪大,里面不是惊吓,而是不可思议。
在来之前,自家公子就说过,这宋沉鱼很难对付,但是她没有想到,这女子竟然粗鲁到了这个地步,不仅在大街上口出污言秽语,还,还将公子的三个檀木箱子砍得稀碎。
“不说话?那本将军就当你看清楚了,既然看清楚了,就去跟你家主子说明白,想要管老子,他即便是长了十八个脑袋都不够老子砍的,更何况他就一个脑袋……”
“大小姐,我的大小姐呀,老身求你了,你就不要为难人家了。”
白管家走过来拉着宋沉鱼的衣袖,压低声音乞求宋沉鱼。
“白叔,我宋沉鱼这一身,忠于国家,我没有回家当花姑娘的命,老爹当年送我去军营的时候就应该想明白了的,如今我已成型,老爹又来要求我改,你说,如何能改?”
宋沉鱼说完,冷眼睨了那菁菁一眼,随即扛到往府上走去。
“最好让你家主子麻溜的从我家滚蛋。”
她转身,丢下了这句话。
一直到宋沉鱼的背影消失不见,菁菁才忍不住的一个没站稳往后退了一步靠在了马车的木把手上。
“姑娘,实在是对不住,我们家大小姐……”
“老先生,不是小女说实话伤人,这种粗鲁至极的女人,即便是我们公子愿意调教,她也学不好,朽木不可雕,我这就去叫我家公子走人!”
菁菁是想起了宋沉鱼刚才那个轻视的眼神,心里满是怒火,随即撩着裙子快步的往府内走去。
只有白管家站在原地不住的叹气。
街道的一角巷头,一辆马车停在那里已经良久。
“大人,果然不出大人你所料,那询桦公子就是进了监国府。”
丁一在马车一侧轻声说着。
刚才他本来是要赶马去皇宫的,但是才走出监国府那条巷子没多久就被大人叫停了,随即让他跟上了从对侧而来的一辆马车。
那马车是询桦公子的马车。
询桦公子————
丁一不知道用哪个词来形容那位公子与自家大人的关系,如果一定要一个词形容,那就是,敌人。
“恩。”
阮罗彦在马车里面懒懒的应了一声,从软榻上坐直了身子之后,伸手从桌子上拿起一根簪子在灯盏里面挑了一挑,待灯光又亮了几分之后,他微微眯眼,道:“让沉一入监国府呆着,我的女人,可不能让那男人欺负了去。”
丁一赶紧在外面应下。
只是抱拳垂头的时候心想刚才那一幕,宋将军那架势,只怕谁欺负谁也说不定吧。
“时间不早了,尽早入宫吧。”
阮罗彦又道了一句。
丁一不敢耽搁,立刻上马赶车往皇宫方向疾驰而去。
老宋子闯入宋沉鱼书房的时候,她正在查看最近几日老爹从各处搜集而来的死囚名单。
选来选去,她也没有选出中意之人。
正烦心的揉着眉头的时候,书房的门被踹开了。
老宋子快步走进来,二话不说劈头盖脸的就是将那三尺长的戒尺往宋沉鱼身上招呼。
“你这个不孝子!这么多年杂家都没好好教训过你,你越发的没规矩了!”
“你是要气死杂家,你看我不打你,我打死你!”
…………
老宋子打,一边的白管家就拉,一时间,宋沉鱼的书房乱成了一片。
刚开始那几下落在宋沉鱼身上的时候,她还有点蒙蔽,后来只是觉得老宋子无理取闹,一把抓住了那往她身上招呼过来的戒尺。
戒尺还是十八年前的戒尺,从宋沉鱼记事起,只要她犯错了,老宋子就会用这东西吓唬她。
十八年来,老宋子真的用这玩意儿打她还没几次。
竹片捆绑成的东西,边缘虽然已经被磨得有些发亮了,但是有的地方还是锋利得很,加之老宋子一直用力的想要把戒尺从她手里抽走,宋沉鱼这一把抓下,手掌很快有红色的液体顺着那戒尺滚了出来。
“哎呀,大小姐流血了,公公,够了够了!”
白管家是真心疼宋沉鱼,见到有血流出来,立刻嚷了出来,赶紧叫人去弄水跟药上来。
“老爹,你这次为什么打我?”
宋沉鱼捏着戒尺,眼神坚定的看着老宋子。
“你说什么?”
老宋子微微一愣,急火攻心的他喉头腥甜,但是他却是硬生生的把那股子腥味压了下去,看着宋沉鱼。
“十四年前,我五岁,老爹第一次用这个戒尺打我,是因为我被三公主欺负,浑身是伤口,满脸是血的回了家,你不仅没有安慰我,还打了我,你告诉我,只有强者才能生存,忍辱不能偷生,只有弱者被人打了才不知道反抗。
十年前,我在军营里面受不了了,一个人偷跑出来,从南疆跑回京城,三个月,我沿路乞讨,赤脚走了回来,你见到我的第一面就是让白叔拿了戒尺给了我三下,然后让我在家里吃了一顿饱饭之后第二天就送我回了军营,你告诉我,必须历练,才能成为强者,才有能力保护自己。
如今,我成为人人畏惧的冷血将军,我能够自己保护自己保护你们了,我现在就是强者了,老爹,你要打我,就请告诉我,这一次,为何打我?”
宋沉鱼的眼底很深,深邃的如同黑曜石一样的,谁都看不出来她的眼神深处是什么。
或许她在眼底藏了个万丈深渊,又或者,那里什么都没有。
老宋子呆呆的看着宋沉鱼,这个女儿,他已经好久没有仔细看过了,如今细看,他才发现她真的已经不是十几年前那个会缠着自己的脚找自己讨一颗糖吃的黄毛丫头了。
那些年,他只是一个卑贱的太监,在吃人的皇宫里面要想活下去,带着她活下去,就必须让她明白,想要什么就要自己付出多少努力去争取,能伸能屈,才能好好的活着。
只是这么多年,他差点就忘了,她的身上流淌的,是那个家族狂野不羁的热血。
往事一幕幕回荡在眼前,老宋子只觉得胸口一疼,一张嘴,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老爹!!”
宋沉鱼看到老宋子吐血之后倒下,也愣了,急忙上前将他从地上抱起来。
“公公!!”
白管家从外面进来见到这一幕,尖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