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的名字叫“灯火蓝山”,装修复古。厅内挂着清一色的古式灯笼——檀色骨架,暗色灯纸,透着暖黄的光。人走在灯下时,面色明暗交错,颇有一番阑珊之感。
陈延选了一张靠窗的桌子,桌子中间是一盆绿萝。花盆周身绕了几圈小灯,光线耀着桌面,接着反射到脸上,不至于刺眼也不会太暗,恰到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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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大衣脱下来,里面穿的是V领的烟灰色毛衣,锁骨微露,脖颈白皙,面孔英俊。
程榆靠在椅背上,双手插在口袋里,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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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过得如何?”他先开口,语气不疾不徐。
熟稔又客套的开场白,她心底暗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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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好的,你呢?”
“还好,就是被逼着相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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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忍不住,“哟,堂堂陈教授竟然还有相亲的这一天,真是稀奇。”
他看着她,嘴角微弯,平静反击,“毕竟是离过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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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梗,“陈教授离过婚市场照旧好。”
“那不一定。”陈延手放在桌子上,十指修长,随意交叉,灯光下美不胜收,“好的话也不至于去相亲。”
“相亲也挺好,”她垂下眼,安慰他也提醒自己,“毕竟知根知底,不会被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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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倒对。”
程榆的心听的咯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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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故意顿了下,才接着开口,“可惜的就是没感觉。”
陈延说得漫不经心,仿佛无限可惜,“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投怀送抱的也不少,但可能是老了,现在只觉得吵。”
他看着程榆,语气意味不明,“程榆,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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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榆知道他暗指沈竹,他们两个长得太像,认识的人一下子就能看出来。然而他就是这样,说话不明不暗,实则暗藏杀机。
但这却不是他最厉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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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眼去看,他坐的闲适,眼神清明,身后是万千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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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厉害的就是从不耽于感情。即便有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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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只要你满意就好。”她回答的滴水不漏,“你主动接受谁能拒绝?”
陈延听言失笑,声音低沉,悦耳动人,“你倒是变了不少,以前可不会说这样的话。”
她以前的确不会这样奉承他,因为他足够优秀,所以她不想自取其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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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榆被他笑的一阵混乱,以前他也是这样。他一笑,她就乱了方寸。
然而时光荏苒,这一时间她已经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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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延,我们已经离婚了。”她努力控制,心底还是一阵发酸,“何况,往事不可追。”
陈延听言未语,只是抚了下手腕的表。
“来也不可待,往事不可追。天下有道,圣人成焉;天下无道,圣人生焉。”他接过去,“这首《楚狂接舆歌》你倒记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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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诗是陈延当初读给她听的,她嫌它拗口,死活不听,然而现在竟然也能用它安慰人了。
时间过去了也仅仅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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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时都没说话,便注意到店里一直循环播放的歌---《Sealedwithaki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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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旧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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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llseeyouinthesunlight,
Illhearyourvoiceeverywhere,
Illruntotenderlyholdyou,
Butdarling,youwontbethere,
Idontwannasaygoodbye...”
歌放完一遍,陈延的手机也响了,他看了一眼挂断。接着又来了一条信息。
他点开看了看,接着抬腕看了看表。
表带黑色,表盘锃亮,不是原先她买的那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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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你妈最近怎么样?”
程榆以为他着急走,没想他开了口,她只好回答,“挺好的。”
“你呢,还吃药么?”
程榆见他右手已经扣在桌面,中指敲着桌子,没有声音,但是很规律,间隔相同。
她知道他着急了,这是他习惯性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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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她只好开口,“你有事就先走吧。”
他顿了顿,也不再犹豫,站起身,把大衣拿起来,“有点急事回去处理一下……还有,车你就不用管了,有保险,当初给你买了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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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榆点头,眼神看着那盆绿萝。它被呵护良好,所以长势喜人,郁郁葱葱,绿意浓浓,跟寒冬完全不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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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延走前最后看她一眼,“程榆,你还是太倔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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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榆坐着没动,嘴唇抿起来,然后陈延走过去,衣袂带过一阵风,裹着陌生的气息。她愣了一下,然后透过玻璃看见他开门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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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一年不见,不止身边的人变了,身上的竟然味道也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