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榆是A大的图书馆管理员,图书馆有十八层,五层图书,两层电子阅览,一层自习室,其余办公。她在二楼的语言阅览室,早八点到晚十点,中午十一点下班,下午两点半上班,中间时段图书馆不关门,由勤工助学的学生顶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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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不重,时间充裕,大多数时候她都是拿本书坐在电脑后面,一看就是一上午。
她那时候留着黑色长发,厚重的齐刘海,戴着黑框眼镜,很多人都说她古板,包括她丈夫。
哦,不,是前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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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看见沈竹是某天清早,那时候刚放完国庆,图书馆开门开的早,她照旧坐在电脑后面,手里拿的是那本《纳兰词》。
时间刚到八点,教学楼的铃声传过来,慢悠悠的,她看了眼桌角的那盆袖珍椰子,它耷着叶,蔫蔫的,绿意消减不少,该浇水了。
她起身去拿水壶,视线瞥过室内,人数寥寥无几,大都昏昏欲睡。
“哗啦啦——”
水流出壶嘴,呈一条弯弯的细线,闪着光。然后椰子长枝沉了一下,水珠便顺着叶梢落了下来,最后匿于土壤之间。
程榆看着被水打湿的细叶,脑子出神,她在想刚刚看到哪儿了。
哦,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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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悲风秋画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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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门开着,恰好有风吹进来,一个学生走进来,“叮-----”一声刷完卡,然后走进去。
程榆浇过水走回来,坐下的时候一不留神看到电脑界面。
右上角一个四方区域,两寸电子照片。上面是个男孩子,脸颊瘦削,头发理的很短,五官清晰裸露出来,轮廓分明,拍出来很好看。
下面写着名字——“沈竹”,计算机系,大三。
三年前的照片,即便长得再好看,面貌依旧青涩。她盯着看了几秒,然后抬头匆忙往室内扫了一圈,可是此时只能看到一个个的人头,这下找谁也不方便了。
只好作罢。
九点,她去还书室把学生返还的书推回来。
推车三层,密密麻麻摆满了上面跟中间两层。
此时第二节正好下课,学生从教学区涌过来,本来不宽的走廊挤满了人,她一边暗自后悔没早点过来,一边又要留神会不会刮到人,书又会不会掉下来。
一时烦乱。
终于进了阅览室,推到右侧的书架中间,把书按书脊上面的编号放回去,然后顺便整理一下书架。工作简单,即便量多,加上已经干了两年,做起来驾轻就熟,不会再出现放错摆乱等浪费时间的行为。
馆内很静,阳光很足,时间很缓,心思很空。她是真的爱上了这个工作的。
程榆走到最后一排,把书放进去,又顺着书架把书脊的编码都浏览一遍,看有没有放错的。她沿着书架走,手指搭在书脊上,一本本地划过去,然后手指一顿。果不其然。
她把摆乱的三四本书抽出来,打算重新整理。就在这个时候,透过抽空的间隙,程榆发现了沈竹。
后来她回想起来,觉得这真不是巧合,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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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竹坐在地上,靠着书架,长腿曲起来,书搭在膝盖上,垂着眉眼,温顺无害————像极了年轻时候的陈延。
她看了有一会儿,然后把书整理好摆回书架,终究推着车回去了。
当时程榆真没多想,一段小插曲而已。可是一次两次是,次数多了,没想法也变成有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