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地,纸人轿夫也没有想将邢鹭放下来的意思,而是一直背着她,原地等待。
直到一个女纸人走了过来,它端着一张悬大红花的黑白照片,没有夸张的浓妆,单阳的脸显得非常俊美,照片里的他微微笑着,神采奕奕,也在看着邢鹭。
喜乐停了。
“吉时到!行礼!”
“等等。”邢鹭再忍不住惊叫出口,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喜堂里响起,却没有任何人回答她。
“一拜天地!”
背负着邢鹭的纸人转向堂口,曲身,带着邢鹭也像在行礼。
“我说等等!我不拜!”邢鹭猛力去推搡纸人,脆纸豁豁地响着,纸人依旧稳稳载着她,纹丝不动。
“二拜高堂!”
纸人转向屋内唯一活着的男人,继续躬身。
邢鹭充满愤怒与焦急的眼刚好对上他的,却见他依旧带快意的笑,忍不住骂道:“你以为你得逞了吗?你就是个废物!纯的!”
男人的脸色变了变,很快又恢复了常态。
“夫妻对拜!”
“单阳!”
“单阳!”
如果你是真的。
“这是你的婚礼!你出来啊!”
“别躲着不出声!你想逼死我你自己来啊!拿那个废物做什么挡箭牌!”
她在期待什么?许是受了满屋灵异纸人的影响,她开始觉得,单阳的鬼魂是真的存在的。
如果他真的来了,情况只会更加糟糕。
可是邢鹭就是鬼使神差的不停唤着他,一声又一声。
两个纸人转得面对面,邢鹭的目光也投在了那张黑白照片上,她死死盯着里面的单阳,眼神也从祈求变得越发冰冷。
她怎么能忘了。
他是乐见其成的。
毕竟他说过,想要她去陪他。
“礼成!”
“送……”
突然,宣礼的声音像是扎破的气球,猛地收声,满堂挂的红白彩绸也剧烈抖动起来,红烛飘摇,血泪轻滴。
那个被邢鹭打得千疮百孔的纸人也将她放了下来,摇晃几下便躺在了地上,再无生气。
邢鹭突然落地,药劲没过,还没站稳,便被阴风轻轻抬了一把,送到桌边,堪堪扶住。她抬眼看去,单阳穿着红色的衣袍,站在身前,屋内烛火通明,却映不出他的影子。
他衣上的花纹,似乎同她身上这件,是成对的。
“你想找我,为难她做什么?”单阳的声音里,明显按捺着不悦。
“我不为难她,你会来吗?”男人连忙从座椅上站起,脸上尽是狂喜。
“邵衡。”
“你别叫我的名字,”邵衡一步一步走近单阳,贪婪地打量着他,差点被台阶绊倒也毫不在意。“你知道吗,我没能见你最后一面,送你最后一程,我很难过。”
“我想补偿你的,你看,这两件衣服你收了这么久,穿上是不是很登对?”
邢鹭眉心一跳,猛然发现身上这件散发着古旧味道的婚服,竟意外的合身。她疑惑地抬头看向单阳,却被厚重的华冠珠帘挡住视线。
“跟我走吧。”
单阳没有回答邵衡的话,只是示意邢鹭转身朝外面走去。
“等等!”邵衡追了过来,满脸莫名:“为什么?你来都来了,怎么就急着走?为什么不继续下去?好歹赶上了洞房,也不枉费我安排了这么多!”
听到洞房两个字,邢鹭汗毛都炸起来了,她瑟缩着抖了抖身子,不安地看着单阳。
“我不想逼死她。”
“你想等她自杀?”邵衡讽刺道:“等她喜欢上你?对你情深似海?然后为你去死是吗?单阳,你已经死了啊!这女人会为个死人干这些?你在她眼里就是一堆骨头,烂肉!等她喜欢上你,下辈子吧!”
邢鹭像是被说中心事,默默将眼瞥向别处,心里又在担心,怕单阳被他说动,参加这场冥婚。
“走。”
单阳没有回答他。
邵衡伸手去拦他,手却从单阳身上穿过,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抓不住,他愣在原地,反复看着自己的手,久久说不出话来。
原来他真的死了,邵衡看着单阳没有回头的背影,鼻腔微酸,从口袋里取出一方泛黄的宣纸,猛地在红烛上点燃。
随着这边宣纸燃成灰烬,单阳的手中也多出了一张东西,他拿起细看,面色一沉。
“这是我最后送你的大礼,用不用,随你。”
邵衡回到座椅上坐好,远远地看着他们走远。
“你走好,”邵衡轻轻说着,风声载着他喉间最后一个音节传到单阳耳朵里,他停了一步,始终没有回头。
“爸爸。”
似哭似咽,如鲠在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