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拜帖:窃得机密

月色朦胧。教坊司一间大房里,灯光已熄。

几个小丫头蹑手蹑脚从门前经过,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了听,没有一丝动静。她们互相对视了一眼,悄么声儿离开。

“男主子,您整日在这教坊司呆着,不怕女主子知道了生气?”

黑暗中,房间里浮动着驳杂的脂粉味儿,跟艾伯特身上的梵香味混着,让人的嗅觉几乎失灵。蓝曜打了个喷嚏,给艾伯特发了个波动。

打从最近一次入定中苏醒,蓝曜蜕下了一层皮,外形随之发生了一点点变化。好吧,应该说是不小的变化。他头顶冒出了两个芝麻大的小鼓包,肚子下面伸出来四只细若蚊足的爪子,看得艾伯特新奇不已。

当然不止艾伯特,西府所有看见蓝曜这动物形态的都反应挺大的。其中最狂热的是军医。这位两眼发光地呆在艾伯特房间不肯走,问能不能取他两片鳞下来配药,被浑身鳞片都吓得炸起来的蛇王断然拒绝。后来艾伯特替蓝曜说情,表示蓝曜现在这个阶段不适合拔鳞,答应等蓝曜化龙了,再给军医一片鳞玩玩。军医这才恋恋不舍地出去了。(蓝曜:男主子,化龙以后鳞片更珍贵,更加不能给啊。tt~~~艾伯特:没事。我又没说具体什么时候给。主动权还在你手里。)

其实蓝曜在艾伯特回到凉州那会儿才从入定中醒来。刚醒来的蓝曜如丧考妣,就好像刚刚错过了十个亿的赌徒。

艾伯特满心好奇地请教他这是怎么了。蓝曜沮丧地表示,传说中给艾伯特治伤的那道金光必然是条真龙。而且是天界的神龙。他要是能亲眼见到,那得是多好的机缘。

不过,虽然没见到真龙,收拾好心情的蓝曜很快又兴奋起来。因为他本来是借着艾伯特呼吸中残留的一点点微末神力发现真龙的气息,而后才发现,艾伯特缝创口的线,居然与之同源。这意味着,在艾伯特外伤完全愈合之后,无用的线,便是一团团松散的神力。这玩意艾伯特吸收不了,蓝曜却绝对可以收集利用。

所以蓝曜这些日子一直呆在艾伯特胸前的衣袋里,慢慢收集从创口散逸出来的神力,收获很是喜人。

“你知道什么。皇帝对我还是有戒心的。我若常住府里,他少不得还会费尽心思派细作进去监视我。那倒不如就住这教坊,他的眼线到处都是,监视我更加方便,才会渐渐松懈下来,也不会再往我眼皮子底下另外放人了。”艾伯特懒洋洋回了个波动。说白了就是他不喜欢被人眼里揉沙子,保持自家队伍的纯洁性很重要。所以,他大方在教坊司给皇帝看个够。

“至于紫苏,她现在正忙着照顾生病的老爹,应该还顾不上我。”他这道波动有点儿有气无力。

“虽说如此,女主子听说您又开始放浪形骸的话,会不会有什么误会?”蓝曜仍旧觉得忧心。艾伯特跟教坊司的官妓打成一片,说好听点儿是为了工作需要,传出去怕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这已经是没法儿避免的事了。皇帝喜欢看见一个贪花好色的病秧子。我要想多活阵子,甚至早点儿活着回去,这出戏只能这么唱。”艾伯特怏怏回答。

他苦涩一笑,“自然是需要解释给她听的。不过,紫苏,……她也不能只看见我光鲜的一面。”他是什么样的人,总归要让她看清楚。自从上次她因为香吻的事闹情绪,艾伯特已经渐渐想明白,自己最好不要在那姑娘面前做什么伪装。粉饰太平越多,真相揭开时那姑娘的反应越大。

“听上去简直是自暴自弃。”蓝曜嘟囔了一句,表示理解不能。

“不过,我在教坊司,的确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做了。幸亏有你。”艾伯特的眼眸如两只墨绿色的玛瑙,在月色下闪着微光,“所以,从明日起,我打算派你出去跑腿了。回头你将苍昱也带去暗卫所。他这阵子表现不错,升级做丙级侍卫没问题了。”

暗卫所建在了帝都平民区一个四合院里。为了掩人耳目,西府五十名侍卫,除了跟在艾伯特身边的那八名,其余的都将这里作为临时落脚点。当然,他们有一半需要跑任务,并不需要经常在这个地方住。还有的被派去温莎夫人那边帮忙,过来的时候就更少了。

“好。反正您伤口里的线已经差不多散完了。”蓝曜懒洋洋回了个波动,突然他直起身子,三角脑袋唰地转向东面,良久,才放松身子,贴着床沿趴下来。

“怎么了?”艾伯特发了个波动。

“那张拜帖,传过来一段比较有用的信息。”蛇王回答。

艾伯特在金銮殿外与东方鸿打了个照面,送给那位逍遥王一张拜帖。那帖子本身没问题。毕竟东方鸿是个星师,在帖子上直接留下术法的话必然会被识破。

但是艾伯特的这张拜帖上写字用的墨汁混上了蓝曜的口水和一种稀少的灵药,它有自动收集信息并传递给蓝曜的功能。由于它的工作原理属于动物世界的奥秘,除非见识广博的神祇,一般道士是不大可能识破的。

有这个帖子,三日内,东方鸿房间里所有的动静,蓝曜都能听到。

“哦?”艾伯特讶然。“你那口水还真是管用啊。”

蓝曜也是一笑,“那东方鸿跟皇叔费新联系上了。打算通过这层关系,撬动费杨阿。”

艾伯特严肃了起来。他跟几个道长分析过黑水帝国这位皇帝。发现自从紫苏被风雷卖进白金军营,这位皇帝对紫苏的态度就变得耐人寻味了。所以,他未必像松甘那样,对将紫苏纳入皇家那么热心。

而费杨阿跟费新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如果这位皇叔恳帮忙,费杨阿或许真会动摇。

他想了想,缓缓问,“费新的世子,好像跟青木帝国永钦王东方霖的大儿子有生意上的往来?”

“是。”蛇王掐算了一下,“主子肯定也知道,那东方旦跟阿楚珲(acuhun,和睦)在绸缎生意上是有往来的。准确说来,阿楚辉暗中操纵着所有皇商的进出口贸易,并不只跟东方旦有生意往来。但是阿楚辉比较贪,最近一批从青木进的丝绸压价压得太狠了。东方旦一怒之下还写信骂了这位世子一顿。”

“好。那你明天告诉暗卫,派铁牛带人刺杀阿楚辉,带着二皇子丰生府里的腰牌去。回头请时道长再帮忙施个法。”艾伯特发给蓝曜一串波动,又轻笑道,“二次嫁祸,明白?”

蓝曜想了想,眨吧着小黑豆眼不解道,“主子,铁牛是谁?”

艾伯特一笑,“咱们西府的丙级侍卫,青木帝国永钦王东方霖的二儿子。”原来叫东方渝,现在叫铁牛。今年十八岁,在西府磨练了三年了。

“这招够毒。”蓝曜恍然一叹。

蛇王吧嗒一声从床沿翻落在茶几,又沿着茶几腿溜到地板,“晚安。小人今夜不入定,您放心睡吧。”

“多谢。”艾伯特阖上双眸,陷入沉默。

银灰的光线洒上窗棂。将窗外的竹影筛在他的脸上。

他转了一下头,将脑袋埋在枕头里,挡住恼人的月光。

现在已经是子时了。她,应该已经睡着了吧。

他很想她。明明就在同一个城市,却只能忍耐着,不能相见。过几日,还是制造个合适的机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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