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和亲:朕要纳此女为妃

青木使团出现在黑水帝国的缘由,还得从半个月前说起。

半个多月前的一次早朝,青木帝国的皇帝陛下东方邺给他的爱卿们看了一张美人图,睁着一双浑浊的老眼表示他要纳此女为妃。

东方邺已经老了。他今年五月过的51岁生日。按理说这并不是一个特别老的年纪。怎奈他身体衰败得厉害,从七月开始又得了一种叫做噎膈的恶疾,本来极好美食的皇帝什么好东西都咽不下了。

东方邺为此大发雷霆,人也迅速消瘦下去,连跟了他几十年的将军肚都瘪成了老丝瓜。

幸而他的小儿子东方鸿是帝国最天才的道士,发明了一种导入法,从肚脐附近拉了根管子到他的胃里,虽然味道尝不出来了,至少成碗的酒倒进去是没问题的,照样可以享受醉酒的飘然快感。

当然啦,东方鸿本意可不是为了让他酗酒,不过为了让他能正常摄入一些捣烂成糜状的食物,饿不死罢了。所以当他眼看自己父皇拿一个大针筒往那根管子里注射状元红女儿红甚至高纯度烈酒的时候,激动得泪流满面,拔剑自杀的心都有了。

东方邺在第二次被小儿子逮住酗酒之后,脾气也上来了,勒令除非他传诏,不许逍遥王东方鸿随便进宫溜达。但是每次早朝的时候顶着儿子那幽怨的目光,他还是很有压力。所以,他认真考虑了戒酒,转而爱上了美人儿。

东方邺自问是个专情的皇帝。当然,别跟南国那个短命疯狂的南宫独孤比的话,在皇帝里面他已经算是很专情了。他十五岁大婚,娶的是姚家次女姚千约。千约美丽贤淑,无处不好,但是她的产育非常不顺。连续两次滑胎之后,结婚第三个年头这位皇后才诞下一子。皇长子终于有了,皇后却不幸得了产后风薨逝。他遂又娶了与千约有五分相似的姚家三女千悠为继皇后。如今千悠年四十有八,鬓生华发,再不复年轻貌美。今年八月之前,宫中总共有四妃一嫔两贵人,平均年龄也过了四十岁。东方璧之后,皇帝现在有六个皇子,其中三个是千悠所生,其余也都是出自他的妃子,没有一个是跟哪个不知名宫女乱搞出来的,这样的皇帝放眼历史都算得上清心寡欲了。

但是自从染了恶疾,东方邺开始喜欢豆蔻芳华的美少女。每当他眯着有些虚肿的眼睛将目光投到那些妙龄女孩纤秀柔嫩的身体上时,感觉那些美妙躯体散发出来的就是蓬勃的生机,仿佛自己沉重衰败的身子也跟着轻盈了许多。所以他在八月份选了一次秀,一下子将宫内充盈起来。

千悠是个好皇后,对这事儿不但不气,还主动帮他物色美人儿,甚至每天都亲自给美人儿排班,选不同的人儿进他寝殿伺候。不过,这位皇后也是有原则的,那就是任何美人都不能私自夹带违禁药品给皇帝服用,否则就以魅惑之罪打入冷宫。

所以,东方邺作为一个身染恶疾的老男人,其实大多数情况下对那些美人儿不过是过过眼瘾,实在喜欢的伸手摸两下,再多就有些力不从心了。即便如此,他也乐此不疲。

环肥燕瘦,楚腰樊口,东方邺觉得自己宫中已经美人云集,品种齐全。直到有一天,一个太监悄悄给他看了幅美人图。

他发现,自己宫里的那些美人,居然不及这姑娘万一。连他已经故去的发妻也比不上。那个美人,是北面黑水帝国的一个勋贵之女,名叫紫苏。

东方邺看了那美人图之后,竟连着好几个晚上,都梦见了她。

于是,那日早朝的时候,皇帝将这幅图拿出来给大臣们看,严肃表示要求娶这个美人。

大殿上的文武群臣自然连连称好。皇子们则都垂头不语。他们都已经婚配,谁府上不是美眷如云,但是紫苏这样的相貌也是第一次见。这么美貌的少女,却眼看与他们无缘,而要被快死的亲爹娶进宫做他们的小妈,真让人不由得百感交集。

六名皇子的队列,逍遥王东方鸿站在最后。他神色莫名,看着自己大半个身子已经入土的老爹,深感无力。都这样了还想娶人家,不是坑人吗?而且,这件事有些不对劲儿,黑水帝国今年也真是流年不利,已经先后有两个国家与之交战,如果青木帝国再因为一个美人发兵的话,就是第三起战事了。这也太巧合了点儿。尤其这个美人,她的身份,怕是隐藏着更大的猫腻。东方鸿对于当初拍卖会,那位天降女帝的容貌可仍旧记忆犹新。东方鸿不关心政治,但是对于天界的事还是很敏感的。

“陛下,既然您心仪这个女子,不如派人去和亲。”御史张涵瑞出班奏道。

皇帝表示正有此意,但是,派谁去和亲比较好呢?而且既然是和亲,你来我往才比较合理。东方邺眼珠一转,“霖儿,你那幺女今年及笄的吧。送去和亲倒是刚刚好。”

皇次子永钦王东方霖一听,登时心里握了个大草,表面上却还得恭恭敬敬谢主隆恩,“多谢父皇器重。小女朵儿今年十五,确实尚未婚配。”

永钦王现在对皇帝肯定是百依百顺。自从皇长子东方璧被废除太子之位,以谋逆罪斩首,作为继皇后所生的第一个孩子,不论立嫡还是立长,他都应该是太子才对。但是东方璧伏法后,老皇帝明确拒绝再次立储,还说什么立太早了容易出事,东方璧如果不是被太早立为太子,也许不会犯下那么大的错。所以,皇帝横遮竖拦,至今就是不肯爆这个口,将太子的位置给他。如今皇帝恶疾缠身,没准哪天就西去了,正是重议太子之位的敏感时期,东方霖除了想尽办法讨皇帝喜欢,还能有什么别的选择。他这辈子的指望就在这几天了。

见二儿子爽快应下,东方邺高兴了。他眸光一扫,看见缩在后面的东方鸿,立即有了主意,“那就这样,封东方初朵为如意郡主,两日后由逍遥王东方鸿亲自送往黑水帝国和亲。”

一举两得,办理和亲事宜的同时还把老儿子派出去几天,省的他总是瞪大了眼监视自己。

东方鸿默默站出来跪倒,跟他二哥一起领旨谢恩。

东方鸿生母是淑妃,在宫里这位娘娘一直是半红不绿的,不是最得宠的也不是最不得宠。要不是给皇帝生了这个小儿子,这位至今或许还只是个嫔。

东方鸿倒是个争气的孩子。上苍厚爱,他生具青骨,六岁便被大国师凌无终看上,做了关门弟子,在整个帝国年轻一辈中也是最有才华的道士了。他给自己的定位便是做个好道士,对于对父皇那把椅子没什么绮念。所以除了皇帝拿自己命开玩笑的时候他会激烈反对,其他情况下他通常就扮演一个最没存在感的皇子,从来不会刻意去抢几个兄长的风头。这和亲之事,他纵然心有想法,也还是选择了遵旨。

当然,东方鸿再怎么夹着尾巴做人,他的兄长们都未必领情。在他们眼里,父皇对这个老兄弟是最特别的。不仅才八岁就封了他王位,而且身为一个道士他没有被指派给任何一个皇子做伴读。也就是说,东方邺显然不打算让东方鸿效忠于任何一个皇子。这就耐人寻味了。不效忠于兄长们,他将来是要自己登基么?尤其在前太子伏诛之后,这份特别更加的扎眼。

所以,再如何低调,也会有人欲将他除之而后快。东方鸿不傻,也有一些觉察,所以他为人谨慎,在保命手段上各种创造发明层出不穷。也幸亏如此,不然这次他出使黑水帝国,半路上就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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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站里失火这件事当然不可小觑。大火扑灭之后,驿丞发现东方鸿那间豪华大房居然半点儿火星儿都没沾。不过屋顶上一拨黑衣刺客正在与青木使团的侍卫们打得热闹。由于温莎世子这边的钦差临时调派了人手过来,刺客最终没有得逞,很快便脚底抹油跑得没影了。真是虚惊一场。

就这样,逍遥王东方鸿带着刚刚成年的侄女如意郡主,经过半个月的漫长跋涉,一路上碰到好几拨刺客,在九月中旬,终于有惊无险的到达黑水帝国国都额尔赫。

皇帝费杨阿在金銮殿召见了青木使臣。待他见到那张美人图,其实是诧异的。谁这么闲在将紫苏的画像传播出去了?

他沉吟良久,对东方鸿道,“既然是求娶,总归要问问本人的意见。逍遥王稍安勿躁,待朕问过瑞国公和他千金的意见,再与你答复。”

“敢问陛下,瑞国公今日未曾上朝么?”东方鸿也希望早点儿有结果。

“很不巧,瑞国公今日抱恙,不曾上朝。待朕问过他之后,再通传你吧。”

东方鸿无奈,谢恩离去。在金殿外面,他又碰上了娇贵的温莎世子。

今天早上进城的时候,温莎世子日上三竿才打着呵欠起来。所以东方鸿没跟他同路,只是路过了一下他的露营地,一眼扫过那在阳光下亮瞎眼的水晶帐顶时感叹了一下温莎世子的财力和任性罢了。说来东方鸿作为一个专心业务的好道士,对于艾伯特这个人只是素有耳闻,印象嘛,仅限于这是西凉侯的独子,一个很有名的纨绔。昨晚温莎世子要求跟他换房住,这事童儿也当作笑话跟他说了一嘴,又道这温莎进京就是来当人质的,东方鸿一笑了之。金殿外这个照面,还是他们第一次正面碰上。

殿前汉白玉明堂很是宽广,当中雕刻着戏水蛟龙。秋阳灿烂,照在石面上反射着雪也似的光华,让人不得不眯起眼。

东方鸿带着如意郡主从艾伯特身边路过,衣袂当风间,那温莎世子轻轻咳嗽了一声。

近来亏耗甚多的东方鸿也忍不住嗓子一痒,掩唇轻嗽。他微觉失礼,歉然抬眼,对上了一双翠绿的眼眸。

“王爷,天凉秋燥,要多注意身体啊。”那青年朝他微微一笑。

“多谢关照。这位是温莎世子吧。”东方鸿习惯性地打了个稽首。

那温莎唇边的笑意更加温和,“正是在下。久仰王爷大名,想不到今日还有幸一见,真是温莎的福分。”他很自然地掏出一张名帖,双手递过来,“在下在天水街角有一家茶庄,如果哪日得闲,愿与王爷一道品茶。”

东方鸿从善如流地收了帖子,颔首道,“多谢相邀。贫道他日定要叨扰一番。”也就是客气客气。东方鸿哪有闲心去跟一个纨绔喝茶。

“王爷慢走。”

“世子,再会。”

逍遥王身边的童儿又是将嘴一撇,一行人与西凉第一纨绔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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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勒府,书房。

佳善折扇挥出,粉墙上豁然开了一个洞,松甘和两位星君先后从其中一步跨出。

“恭迎殿下出关。”天师笑眯眯的行礼,又对两位星君道,“二位辛苦了。如今东海那边魔族渐多,贫道前两日不得不亲自增援过一次。二位最好早日过去帮忙。”

“佳善不必客气,那我们就直接返程了。”开阳笑答,与瑶光齐齐给两人行了个礼,遂匆忙离去。

“殿下功法大成,要不要与贫道切磋一下?”佳善给松甘倒了杯茶。

“紫苏近况如何?”松甘接过茶盏,答非所问。

“紫苏最近忙着照顾瑞国公,几乎是大门不出呢。”佳善道,“殿下如今倒是有理由直接去紫府,毕竟国公是朝廷重臣,如今卧病,殿下稍作关心也是可以理解的。”

其实瑞国公病了几个月了,紫府门前早先还车水马龙的每天都有人前来探望。但是日子一久,也便淡了。如今松甘去的话,很清静。

“既然这样,本宫现在就去。”松甘已经等不及要看看紫苏。半年没见,他还是在那九尾的幻境见过两眼,他哪里放心得下。

“也好。殿下把握住机会。”佳善不再强留,“他日贫道再与殿下切磋。”

松甘点头,放下茶盏转身欲走,又顿住,漆黑眼瞳看向佳善,“佳善,你最近是有喜欢的人了吧?”

佳善被问得一愣,“殿下何出此言?”

“上次在空间里,你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松甘垂头看着他的伴读道长,“若有心事,你不要闷在心里。”

佳善在他家殿下近乎温柔的注视下有点儿头皮发麻,“殿下,没有的事儿。您多虑了。”

“你不用有顾虑。就算是你喜欢的不是女子,只要是真心,本宫也支持你。”松甘眸光里又多出一种真诚的鼓励,还拍了拍他的肩头。

佳善似笑非笑地抬眼,“喜欢的不是女子?殿下听谁说的?”两位星君估计没这么开放,难道是巫家老三那个八卦精?

“听巫咸讲,你们神鸟一族,有时会雌雄同体,所以,如果你喜欢的恰好……”松甘住嘴了。

他看见他的国师用一只手捂着脸,笑得几乎要蹲地上了。

良久,他才放下手,轻咳一声直起身,颇无奈地看向松甘,“殿下,您多虑了。贫道性别男,很明确的。就算上一世鸟身,也是雄的。当时贫道第一世的魂魄带着神器与混沌中的一枚鸟蛋融合,那鸟原本是一只时凤。如果是凤凰,那必是雌雄同体,但时凤在凤一属,只能是雄的。”

“但本宫听两位星君讲,你上一世是八极神鸟。”松甘皱眉。

“是。不过,所谓八极神鸟,本质上无非是道法又有所升级的时凤罢了,由于躯壳便以是那时凤为主,性别并未变更。”佳善一本正经给松甘科普,继而微作抱怨道,“而且,贫道最近忙得脚后跟都朝前了,哪里有时间花前月下?殿下以后莫要轻信巫咸的胡言乱语。他在空间里呆了好几千年,闲得发霉,自然什么事都忍不住八卦一下。”松甘这要再多跟那厮混一段时间,估计他发小佳善疑似怀孕的“内幕”都可能被想象出来。

他见松甘脸上涌起了可疑的红晕,知道自家殿下脸皮薄,这是羞了,再说下去怕是要恼,遂微微一笑,直视那双漆黑凤眸道,“殿下,很感谢您的关心。待贫道有了喜欢的姑娘,一定第一时间让您知晓。”

松甘神色稍霁,“这是自然。本宫喜欢紫苏,还不是第一个让你知道的。”

“殿下说得太对了。紫苏姑娘最近很是辛苦,殿下赶紧去关心一下吧。”佳善笑眯眯与松甘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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