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夜探:会不会有危险

草堂寺客房。

紫苏洗完澡,换了身宽松的寝衣,单手一撑倒立在桌子上,如瀑青丝便垂落下去,将将离地三指。

先前在白马寺,虽然若虚大师遗憾地表示紫苏不入佛门,他是不能传他什么功法的。但是架不住艾伯特不断给这位大和尚设套。后来若虚没办法,将一套一指禅传给了紫苏。这套佛门气功虽然很珍稀,但毕竟不是若虚的独门功法,还到不了不能外传的地步。一指禅不仅能提升修习者的内力,更重要的是这个比打坐更能让紫苏静下心来,迅速达到物我合一的境界。

夜风穿窗而入,吹得满头乌丝如一树柔枝簌簌飘摆,微凉的触觉在面颊两侧轻轻拂动。

她合拢双眸,放缓呼吸。

月色如沙,将万千银辉洒满小窗。暗蓝雾霭弥漫竹林。

古刹万籁俱寂,禅房中隐约回荡着做晚课的木鱼声。

她的感觉越过鳞次栉比的屋宇,扫过水波荡漾的清水河,聆听远处佛塔檐角风铃在夜空中细碎鸣响,又缓缓收回。

蓦然,她眉心一跳。后院的墙头一个身影飞掠出去。苍昱,这么晚偷偷出去干什么?

屋前脚步轻轻,却略有些虚浮,艾伯特来了。紫苏微微一笑,睁眼,却见艾伯特倚着门框,弯了碧眸看着她。

“常春道长现在能感受多远?”

“方圆十里。”

这样入静感知,有时她心头甚至可以冒出一串口诀。那应该是长春经的功法口诀。

艾伯特晃晃手里的纸包,“先休息一下吧。我带了夜宵。”

他的身子比以前好了很多,骨感的身材也略微回了点儿膘。准确一点儿说,按照军医的诊断,已经好了九成。这当然让所有人都开心不已。

紫苏一个空翻落回地面。艾伯特随手带上门,将点心放到桌上,从袖子里掏出一盒伤药,牵起她的左手小心涂抹。

白天在掬月楼吃饭出来,当街一辆马车差点撞到艾伯特,紫苏护了他一下,手被蹭到了。“还疼吗?”艾伯特问,碧眸微垂,掩着自责,“在那么多人的围观下被一个姑娘保护了,本世子真是恨不得当场自杀。”

“得了吧。世子爷的脸皮什么时候这么薄了。”紫苏收回手掌,“等你伤全好利索了,能用武功了,本姑娘想保护你还没机会了呢。”

“也是,那多谢姑娘的保护。以后等我好了,一定多多还回来。”艾伯特轻笑,打开纸包,里面是几只小巧的水晶饼,“尝尝看,玫瑰花和橘皮的馅,正适合姑娘美容养颜。”

水晶饼在镇上是没有的。他这应该是后半晌借着出去谈事情在长安闹市区买来的。

紫苏拿起一只咬了一小口,皮酥馅香,不由得眯起眼赞了声好。

“你怎么不吃?”紫苏见艾伯特坐在那里笑眯眯撑了头看着她,遂拿了一只往他面前一递,“别光看我呀。”

艾伯特接过来,也咬了一口,“嗯,好吃。”顺手替紫苏擦了一下嘴角。

紫苏瞟了眼他,“你这么晚派苍昱出去干嘛?”

艾伯特一顿,“我没有派他任务。他呀,这应该是想他亲妈了。”

紫苏哦了一声,小眉头一皱,“进宫了?这会不会有危险?”

艾伯特无奈一摇头,“危险他就不去了?”这九殿下的性子,还是欠摔打。他也只好半放养,看他能折腾出什么来。若是实在不堪其用的话,……也只能放弃。

“下午你去见太阳星君了?”她笑问,“太阳星君人很好的,就是很容易害羞。”

“害羞?那是因为跟紫苏元帅在一起,春心荡漾了吧。他跟我们可一点儿都不怯场的。”某人略略有些泛酸。

“你想多了吧。”她白他一眼。“怎么,在长安的魔族多吗?“

“基本上控制了。应该还有漏网之鱼。最大一条鱼,这两天也该收网了。”他道,“所以这几天紫苏元帅可不要轻易外出。免得被魔族捉了去。”

“是是是。某人就对魔族免疫,可以随时外出,顺便去收个香吻啥的。”她笑回。

“呃,我真的是再没去过。这个我可以发誓。”男人的绿眼睛颇无辜地睁了,显得无比认真。

“好了,信你就是。”女孩用手肘轻撞他一下,“给我看看蓝曜。他参悟那枚龙鳞有大半天了吧。”

“这个,暂时不能了。他正在入定,别打搅了他。”见女孩听了很是失望,为了哄佳人开心,某青年从怀里掏出一只精巧的单筒望远镜,两人趴在窗口看了会子星星,又掏出薄薄一本兵书,翻到先前看到的那页,讨论了接下来的内容,这才切入正题,由紫苏道长例行为某世子疗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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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

苍昱来到瑾瑜殿前,台阶上坐着两个守夜的宫娥正在打盹。他轻步上了台阶,一推窗格子,翻身进入。

殿内一片昏暗。最里面的寝殿里亮着灯光,母妃坐在灯烛前缝着什么。

“都别进来了。本宫还要给皇儿赶一件新衣。”她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道。

苍昱脚步一滞。他看见母妃的容色大不如前,面颊清瘦了许多,眼角已见皱纹。灯烛在夜色里晕开一片暖色。暖黄的光线中,她正手里拿着一件牙黄色的长衫,一针一线,在袖口绣着蝙蝠和祥云。

苍昱的视线模糊了。他几步走过去,将母妃紧紧搂在怀里。

正专心做着衣衫的女人一惊,便要张嘴尖叫,被他一把堵住了嘴。

“母妃,您不要害怕,听儿臣说。”他低声,“儿臣被人救了,没有死。可是,儿臣的相貌和声音,都已经改了。”

他见女人呆住,继续道,“儿臣很想念母妃,所以进来看看。您一定保重身体。儿子在外面过得很好。您不用挂念。将来有机会,儿臣一定接您出去。”

女人浑身颤抖起来。她抬起手,摸着苍昱的脸颊,发出模糊的呜咽声。

良久,苍昱放开手,转到前面跪下来,含泪望着依旧在抽噎的母妃。

“我儿,母妃想死你了。”女人的目光在他脸上流连。“变成什么样没关系,只要活着就好。……嗯,比以前还俊秀了。”她含泪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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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苏将手指从艾伯特身前收回。“也许再治疗几日,你便痊愈了呢。”她笑道,很有成就感地端详着艾伯特微微带了血色的脸。

“如果我痊愈了,常春道长会离开吗?”艾伯特整理着衣衫,轻声问。

“嗯,应该会吧。但是,你我依旧是朋友啊。”姑娘满不在乎地回答。

男子眨动着翡翠绿的眼眸,低头看着那张小脸,“我会想念你的。”

“那都不是事儿。”常春小朋友豪放地拍了拍他肩头,“本姑娘准你随时来看我。”

“好。多谢姑娘赐予在下这么大的权力。”艾伯特一抱拳,“姑娘好生歇息,在下告退。”

紫苏笑成一朵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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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外。

苍昱飞身跃下宫墙,几个起落,拐进附近街巷。一个身着宝蓝色深衣的年轻男子在不远处微一错愕,他问提灯的手下,“刚才那人影,看着好眼熟。你看见没?”

手下提着灯,皱起眉心,“四爷,只是个背影,属下没注意。”

男子沉吟了一下,“追上去。”

手下将灯笼往路边一扔,两人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苍昱一直在回想母妃憔悴的脸,心中郁闷,对于身后尾随上来的两个人并无觉察。

而后面两个男人越追越觉得,前面这个男人太像某个已经死去的皇子了。

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凑巧。所以,……于是那男人对手下使了个眼色,那手下灵活地跳上墙头,绕近路去前面拦截,而他则轻咳了一声,沉声唤道,“九弟,别来无恙啊。”

这一声九弟,如一道炸雷响在苍昱耳边。他脚步一乱,却见前面街心立了一个男子,正是自己四皇兄的心腹。后面追上来那人,不用说,必然是他的四哥了。

他停住脚步,慢慢转身。

“这位兄台,您叫我?”

四皇子轩辕信本来带着抹亲切笑容的脸色一僵。眼前这张脸,完全陌生。

“你不是九弟?”他仍旧不死心地问。

“九弟?抱歉这位兄台,在下是家中独子,并无兄弟姐妹。”苍昱负手而立,一张英俊非常的脸上满是困惑,“您认错人了吧。”

“怎么会?”轩辕信停滞片刻,他漆黑的眼瞳深处渐渐浮起一抹血红,展颜笑了,“模样变了,内里却做不得假。你就是九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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