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善和纳兰穆赶到营地的时候，萨比正在跟手下发脾气，“怎么才收到30万亡魂？不是敌人被全歼了吗？”
“是被全歼了。可是，很多亡魂被不知去了哪里。”手下也很无奈，在他的怒吼中微微有点儿发抖。
纳兰穆以光明心法收集亡魂的事情绝大多数人并不了解。这名手下不过是刚晋级法师的道童，法力有限，亡魂收不到，他在战场外围也只能干着急。
萨比还要再说什么，却听见外面有人高喊，“参见大国师。”
佳善带着纳兰穆一步跨进来，朝萨比一礼，“见过王爷。”
“国师怎么有空来看本王？您要是商议军事，应该去见鲁国公啊。”萨比敷衍道。
“不，贫道是来探望您的王夫谷珵道长的。”佳善淡然。
萨比连忙道，“本王的王夫刚刚睡下，今日他打败了北宫雪，已经很疲倦了。”
佳善冷眸扫过来，“王爷莫非连探视的机会都不打算给贫道？王夫现下睡了没有，贫道能不清楚？”
这个小道长，虽然一双桃花眼生得极漂亮，一冷起来让人后脊梁冒寒气。
萨比自觉撑不住，只得道，“那道长请吧。他就在屏风后面。”
佳善转过屏风，见谷珵仰面躺着，两眼空洞地望着帐顶出神。
年轻的天师俯下身，将手搭在他的腕上感知了一下，轻声道，“谷珵道友，你若是想和离，贫道可以帮你。”
屏风另一侧传来砰的一声巨响，萨比从床上摔了下来。
他挥开侍从欲相搀扶的手低吼，“佳善，你莫要欺人太甚！”
谷珵从魂游天外的状态回神，转动眼珠看向佳善，涩然一笑，“天师何出此言？”
佳善垂眸看着他，“道友已经被一种至阳药物严重摧残了身子。再这样下去必将夭亡。”
谷珵尚未开口，那边萨比又叫，“佳善，本王与谷珵生当同衾死当同穴，你莫要拆散我们！此事，便是，便是父皇出面，本王也不会松口！”
佳善的嗓音冷凉，“王爷，您若真是爱惜谷珵，怎会舍得让他如此煎熬。他明明是一匹骏马，却被您折断四肢囚在笼中，您认为这对他公平吗？”
萨比捶地大呼道：“道长，是本王的错。本王可以改正，保证以后再不会虐待珵儿。”
佳善复看向谷珵，“谷珵道友，此事，毕竟是你的私事。不知你个人怎么看？”
谷珵抿唇，避开佳善的眸光，“贫道以为，还是该给王爷机会。”
佳善微微蹙眉，看向孱弱的星师，一些来自未来的影像碎片从他眸底纷迭滑过，“道友可得想明白。你此生离开他的机会，仅剩这最后一次了。”
他修习《宇宙经》又有进阶，不用临时作法，便可看到一些未来。
谷珵眸光震动。
“佳善，我可以立下誓约，如有反悔死后魂飞魄散！”萨比一边大叫一边涕泪横流地从屏风另一侧爬了过来，伸手抓住了佳善的脚脖子，“给我这个机会吧，求你了！”
萨比没办法不放低姿态。他知道，作为帝国最强的国师，佳善在他那亲爹面前一句话能顶别人十句。如果佳善真想让谷珵和离，那就一定能办到。
萨比见佳善不为所动，又转向床上的谷珵，“珵儿，你若与我分开，本王宁愿一死！本王是认真的！”他说着干脆拔出腰刀，架在脖子上，“珵儿，你恨我，就让我现在死，否则我绝不会让你离开我！”
谷珵扭脸看向萨比，这位王爷一眨不眨地回望，满眼的执拗。
佳善看了看萨比，也俯视谷珵，微凉的眸中有着探究。
星师轻叹了一声，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自嘲，“佳善道友，答应他吧。和离，在皇室不是小事。且贫道从10岁侍祥王于左右，一直的心愿便是能有始有终。”
若和离了，他和祥王之间的关系就只能是一刀两断，连他的国师都不能做了。这样半途而废，之前的那些苦就都白吃了。他的身体他自己很清楚。已经回不到从前。以这副残躯换未来数万条人命，还算值得。
“至于誓约，道长以为真能约束到我家王爷？”
萨比有的是玉石俱焚的馊主意。从费杨阿遗传来的那点儿智慧都用在如何对付自己这个宠物身上了。没错，他在祥王这儿，基本上已经没有别的定位。
佳善深吸一口气，“谷珵道友，你要考虑清楚。”
“天师，”谷珵平静地望着佳善，“很感谢你的一番好意。可惜贫道命如薄霜，这辈子已经无以报答。只能……”
佳善打断他，清冷双眸中有着一丝惋惜，“道友不必报答什么。”
都是明白人，两人不用说太多。最后，佳善只凝视着谷珵的眼睛，轻声问，“这样难的路，你一定要继续？”
谷珵眸中微痛，却终不肯在这个少年面前示弱，弯了唇角回望着那双清冷的桃花眼，一叹，“这，就当是云梦一脉的宿命吧。他日若交手，还请见谅。”
终归是要各为其主。虽然他的这个主子真是糟到没法儿更糟，他依旧有属于自己的一份骄傲。
佳善挑眉，他很想反驳，谷珵这说法简直是对云梦一脉的侮辱。但是彼时他不经意间运起了时光逆转之法，已经瞥见了星师和萨比之间的前世纠葛。原来萨比上一世也不是个省心的。而谷珵一次贸然介入，断了萨比与一只妖的孽缘，却无意间将自己的后世与萨比纠缠了起来。
……
陆羽泉边。月色初明。一树桃花开得正艳。
暖风低拂，桃瓣纷扬，扑面坠入香茗之中，入口便有了些微的涩意。
“公子，您真的决定了？”白如羊脂的纤手轻轻放下茶盏，语调里有着一丝难舍的凝噎。
“妍儿，在下是认真的。”书生饮下最后的茶，看向女子的眼里满是笑意。
“您……怎会这么傻。今年秋闱，您马上就能考取功名了呢。”她微颤的嘴角挂着笑，眸中水雾凝聚。
“妍儿，以前在下心中只有功名。但是遇到你之后，却觉得什么都比不上你嫣然一笑。”书生认真道，眸光清澈。
四目相对，小亭中一双璧人缓缓靠近。他几乎舍不得眨眼，只想将这佳人刻入心里。女子肩头的薄纱悄然滑落。她猛地伸臂抱住书生的头颈，粉颊飞霞，在他嘴角印下一吻。“公子。来生，妍儿愿许您百年之好。”
“好。我等你。”他轻吸了一口气，略一迟疑，一双手小心翼翼落到女子圆润美好的肩头，缓缓阖上眼睛。“开始吧。”
秀雅素白的一只手，轻颤着放到男子的左胸，指甲渐渐萌出，锋利如刀。
一道诛妖符无声袭来，准确击中女子后心。女子一双明眸蓦地张大，她张了张嘴，终究一句话没来得及说，整个身形迅速化为烟霭，飘散无踪。
预想中的剧痛并没有来，手中空了。书生睁开眼，面前站着一个英气勃勃的年轻道士，近得放大的脸上满是关切，“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书生嫌弃地站开去，四下张望，“妍儿呢？”
“那只女妖？已经被贫道诛杀。”道士语调里微微带了自豪。千年狐妖，被他一下子就诛杀了，这绝对不是一般道士做得到的。求表扬。
“什么？！你还我妍儿！”书生脸色一变，目眦欲裂。
“你知道她是妖？她刚才差一点就杀了你。”道士不解地责备。
“她受了重伤，本就需要男子的心头血进补。再说，她就算将我蒸了煮了，也是我和她之间的事，又与你何干？！”书生怒道，“你将她还我！”
“已经魂飞魄散。还不了了。”道士遗憾地摇头，“这人妖殊途的，施主你又是何苦。”这位施主的话好耳熟，似乎是当年唐三藏的口头禅？
“不！妖道，我跟你没完！”书生那张与萨比一样的脸上满是狞厉，朝道士猛扑过去。
……
书生秋闱考取了当年的榜眼，被皇帝相中，尚了公主。他借手中的权势开始报复谷珵，那一世，谷珵惨死狱中。……
佳善凝眸，却见谷珵的前世逆推上去，满是越看越让人心惊的凄惨黑暗，相比之下他斩杀女妖与萨比结怨那世已经算是阳光了。
天师心头疑虑更甚，他刚消耗法力大战过一场，体内魔气又随时会暴走反击，实在不能看得更细。遂袖中左手推衍了一下，却是一顿。十世噩运？这得多大逆不道的人会受这样重的惩罚？
佳善眉心微微一动，眸光落在谷珵因为道袍过于肥大躺在床上时便略为敞开的胸前。那里有一颗浅痣，虽然模糊，却是星形无疑，欲坠夕阳般在昏暗光线中隐隐透出金色毫光。竟然是他？！……
佳善心中震惊，朝谷珵微一点头，不再多言。既然是他，这种时候不帮已是最大的帮助。
他走出大帐前对祥王淡淡道，“王爷，今日之事，贫道遵从了谷珵道友个人意见。您应该很清楚，您所能仰仗，不过是谷珵道友对您的忠心。但愿您懂得如何去珍惜。”
祥王心有怨而不敢言，陪了一脸的假笑，“国师，本王定然会好好珍惜。”不珍惜，哪会这么费尽心思将他拴在身边？本王的境界你这毛孩子永远不懂。
“国师，谷珵对这祥王是愚忠啊。”从大帐出来，纳兰穆低叹。
“这谷珵，上辈子欠了萨比太多钱。”佳善微挑的眼角隐隐透出疲惫，摇着扇子，轻声道。他举头，望向中天星宇。
纳兰穆讶然。有那么一瞬间，眼前道长那双微弯的桃花眼明明作出了笑的模样，眸中神色却像极了悲泣。
他眨了眨眼，道长收回视线，眸光平静无波。
一定是他看花眼了。他失血太多，还刚上了战场，实在疲倦。
“师尊，你们终于到了。”童儿牵着闪电，在不远的夜色中撅了嘴站着，“我在边境都等了你们两天了。”
“嗯，抱歉，让乖徒儿久等了。”道长慈爱地朝佳晖招手，“为师刚才从鲁国公那里讨了块上好的牛肉。你要不要加餐？”
“要。”童儿欢呼一声，丢下缰绳飞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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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天的晚饭后。
颍州。作为一个枢纽城市，颍州人口二十万，人流量颇大，其市内最为繁荣的就是特色服务业。虽然比不上秦淮河，颍州的女子也是极好的。
城里有三家最大的青楼。分别是莲香阁、珠箔斋、醉红楼。莲香阁在城东，珠箔斋、醉红楼分别在城南和城北。
而最近，城中居然开了家叫做“金缕衣”的乐坊。这乐坊粉墙黛瓦十分清雅，里面正在招歌舞伎。据说这乐坊的主人是个胡族美男，在他家签了卖身契的姐儿，都能得到他的香吻一枚。
所以啦，乐意报名的姑娘非常多。但是乐坊表示每日只招十名姑娘，且两日后便结束招生。门口排队的是在过初筛，主要看相貌、体质、性格等是否合适，很多女孩儿在这一关就被刷掉了。而听说，进去之后，还会有更细致的筛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