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发帝君眸色微恙，“你休要冷嘲热讽。”
佳善唇角微翘，收起扇子轻击了一下掌心，“哦，对了。我觉得吧，既然你已经有了新的心脏，你我其实就没什么关系了。以后你做你的帝君，我做我的道士，咱们互不干涉，如何？”
男子眯起寒眸冷笑，“你做梦。是不是以为在这个界面你就无敌了？今日本座来，就是为了让你学会听话。”
佳善叹了口气，手中折扇猛的挥出。一把银色长刀凭空出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在男子胸口。“你说你，是不是当帝君当傻了。”
男子毫无防备，身躯被斩成两段摔落在地，金色血液喷涌而出，被佳善迅速用一只玉瓶悉数收起。他轻嗤了一声，“让我听话，你哪只眼看贫道是那么容易就范的人了？”
“佳善，你敢偷袭我！”紫微帝君的声音冰寒，从四面八方传来。
佳善微微一笑，“不偷袭你，难道留你一起过年？这次你且吃个教训。天上本来就不好混，抽魂离魄着实影响实力，别随便派分神下来了。”
“你且等着，本座不会放过你的！”帝君的声音弱到如同蚊子叫，迅速消散于风中。
佳善无奈摇头，轻吐一口气，转身看向天枢。
他微微垂睫，一提袍襟在天枢面前蹲下来。
这位星君的酒尚未醒，双眸痴痴地看着他，一脸的傻笑。“你这双桃花眼，任是无情也动人。哪天要是真的喜欢上谁，不定有多勾魂摄魄呢。”
佳善微微挑眉，“这话必是你妹子的。”
“心里不好受吧。但是不管结局如何，都是芷从自己的选择。”佳善轻声，“所以你守护好自己的一颗心，也就够了。”
他迅速拿出金针，给天枢的关冲、期门各刺入一针。
就在刹那间，一缕黑烟从身后残尸上腾起，无声扑进佳善的后脑。
佳善一顿。耳边是一声冷笑，“来而不往非礼也。从此以后，你必然会生不如死，想不听话都难。”地上的尸体迅速消失，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果然，还是自己最了解自己吧。玩儿起偷袭来也是棋逢对手。
佳善揉了揉发闷的后脑，心头一苦。他展开内视之法，一缕黑气缠绕在的丹田，虽然很细弱，却不可忽视。看来天上这壳子真是堕落了。竟然将分神与魔气融合在一起，偷偷潜入了自己体内。真是太不要脸了。
“说来容易做来难呐。”酒气迅速散去，天枢眸色渐渐清明。
他探究地看向佳善，“刚才你是不是也中招了？”
“嗯。”佳善点头。“所以等边境的事情搞定，贫道必须好好解决一下自身的麻烦。”
“这次是我连累你了。”天枢苦笑。
“别多想。他要想见我，怎么都能见到。”佳善淡然，“而且这次他准备得极充分，即便是分神下界，他的实力也不弱于我。这一点很显见。”他将金针收回，微微眯眼，“你有没有发觉，他真的非常不对劲儿。贫道怀疑他，撑不了多久了。”佳善抬眼望了望天幕，“应该跟魔气侵蚀有关。”
“真有那天的话，我那傻妹子估计得殉情。”天枢惨笑。
佳善凝眉，沉吟道，“既然她已用情至深，旁人肯定是更加插不上手了。但是你也不用太担心她。那壳子自己装了个新的心脏。他对你妹妹，已不是完全无感。所以，以后的事情，只能看他二人的造化了。”他一顿，冷凉的眼眸直视天枢，“倒是你，这样时不时发作一次，很危险。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今日便封了你的人门。这样你虽然会有点儿别扭，至少不会再被她干扰。”
天枢默然回视佳善，良久，眉头轻轻一掀，笑了。那笑容若流风回雪，冷冽又不羁，“也好。如此，我的心境也不会再影响到她。”
他当即将衣袍褪下，裸出上半身，倚着山石半躺下来，右手掌心朝天，左手掌心向内，双手各以拇指与中指捏一个宁神诀，垂目静待。
“还好，在蓬莱的时候，跟扁鹊讨了一套玉针。玉石对于术法的加持更强一些，而且应该比金针更适合你们的体质。”
佳善微微勾唇，修长的手指从锦囊拈出一根通体翠绿的细针，指端缓缓灌注灵力。
少顷，那翡翠长针愈发晶莹剔透，从针芯位置渐渐凝出一线赤红，贯通首尾。蓦的，少年天师发出一声低喝，手中莹莹发光的长针倏然没入天枢胸前正中的膻中穴。
极度冰寒之中蕴藏一缕炽热的灵力如风暴灌入窍穴之中。天枢闷哼一声，浑身巨震，唇角慢慢溢流出一抹夹杂着银丝的艳红。他收紧下颌，双眸掠过一丝凄绝。剧痛肆虐中，无数熟悉的感觉飞速闪过，如潮水一般隆隆退去，九霄之上传来的那缕刻骨相思，戛然而止。心头骤然一空，他缓缓阖上双眼。
多少年来的心意相通，就这样结束了。作为欲望之神，本来那是他们能够调换视角体验生命的一种优势。可是如今，……芷从，祝你好运。
000
月影在碧竹间筛落一地斑驳。
后花园，假山旁，情人理想幽会之所。
缪正东将手伸到女子的小腹，轻轻摩挲着，“今日觉得怎样？”
手被女人迅速抓住，“姓缪的，你别太过分。”
“过分？贫道摸一下自己儿子还过分了？”缪正东脸不红心不跳。
“你儿子怎么了？他是我的。跟你没关系。”女子冷冷道，甩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一脸戒备地看着他。
“绯儿，你这才是过分好吧。明明你已将贫道给睡了。怎么还过河拆桥？”缪正东面无表情地谴责。
“我说过，那只是一时失误罢了。我也没想让你负责。你不用再来找我了。”女子又往后退了两步，“你是国师，想娶什么样的名门闺秀没有，何必老赖着我。”
“那可不行。你怀了贫道的儿子，却想带球跑路，天理不容。”缪正东斩钉截铁。
“我求求你了缪正东。你开个条件吧。怎么才能放过我。别跟我扯什么孩子。想跟你生孩子的女人多了去了。你不差我们娘俩。”女子红了眼眶。
“既然你这么说，事情也不是完全没有转圜余地。”道长歪头想了想，“这样吧，你先说说看，为什么要这个孩子，要是贫道觉得理由还行，或许就能放你一马。”
“还能什么理由？我缪家需要传宗接代呀。姐姐才貌双全，将来肯定是会嫁入好人家的。只剩下我这个瘸子可以给爹娘养老送终。”女子咬了咬下唇，“那日，我爹只是帮我物色了一个外省来的小贵族，没想到那人喝多了没找对房间。倒是你，怎么会出现在我客房的？”
道长平淡的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姚家到这一代就两个女儿。确实是最后的骨血了。女儿终究要嫁人，姚亿绯的父母这是怕老无所养，百年之后断了香火？倒也勉强说得过去。前提是，如果那日他没有在客栈，看见姚家父亲给自己的女儿下迷药，这番解释他还是可以考虑相信的。然而，这世界上有几个会给自己亲生女儿拉皮条的爹？想续接香火完全可以招上门女婿，完全没必要一夜风流去客栈里借种。未婚先孕，即便在民风开放的白金也不是多好听的。整个事件，透出一股暗挫挫的阴谋气息。
他开始只是无意间朝里面望了一眼，没想到一见到那张明明陌生的娇艳面颊，竟真有些动心，不想便宜任何别的男人。她自己都不知道当时哭了吧。他这个人多年来都是以旁观的心态看这红尘，性子有多冷自不用说，对她，却是真的生了怜惜之心，再后来他竟会百忙之中去关注这个姑娘，越来越发现这个女孩儿的与众不同，竟是舍不得放手了。这事儿现在想起来仍旧有些难以理解。索性他已经懒得多想。反正，既然确实越来越喜欢，连孩子都有了，那自然得想尽办法娶回家。至于阴谋，既然赶上了，他会怕？紫苏的事情，正好给了他一个绝好的机会。
“传宗接代？就一个孩子，不一定够吧。你要不要回头贫道再送你一个？”他漠然问。
“等生下来这个再说吧。”略略哀怨的语气，“将来多了怕我养不起。”
“那有什么？好歹他们也是我儿子。贫道会免费帮你照顾的。”道长一脸诚恳，“这样吧，贫道跟你签一个盟约，以后你也放心了。”
“不用了。我不能占你太多便宜。”她垂睫。
“绯儿，你太客气了。你想想，将来就算你立了女户，一个人带着孩子，他长大些一定会问，谁是他爹。倒不如，你大方与我来往，将来孩子的生活里就不仅只有母亲。这对他成长有好处。可既然你都能跟我有来往了，再跟贫道生个孩子，也是理所当然。”道长侃侃而谈。
“好像也是……”一孕傻三年？她听着听着，脑子有点儿卡壳。
“所以，咱立个字据吧。”道长牵着她的手找了张石桌坐下来，从袖中掏出纸笔，又用一把小刀将左手食指的指腹切了个口子，蘸着殷红的血刷刷几笔就写了张字据。
“哎，你疼不疼啊？”她缩了缩肩，皱眉看着。
缪道长一笑，“这时候哪里去找墨汁。”咱这幽会呢不是。
他在纸面上挥了挥手，待字迹干透，递给她。
姚姑娘长长的羽睫忽闪着，将那纸上的字迹仔细看了一遍。只见上面写着：
“送子二人以续香火。
以此结盟今生不悔。
缪正东与姚亿绯立字为据”
好像没什么问题。要说有问题，就是……有些看不懂。她皱眉正要再仔细想想，后颈上猛然便被拍了一巴掌。
“咝，好痛！你做什么？！”她怒问，缪道长却是有些紧张地按住她，“有个大蚊子。哎呀，吸了你好多血。”说着很轻柔地帮她擦拭，又道，“贫道有很好的蚊子药。等我给你上药哈。”
脖颈被揉上了什么药，有着淡淡的香气，那人还低头轻轻吹了吹。道长的气息温暖柔和，吹到伤处，羽毛般的感觉，微痒的触感竟让人很是留恋。
姚姑娘默了两秒，脸色一红，迅速往旁边挪开。
“好了，天色不早，你签个字，赶紧回去休息吧。”他温和地在她耳边细语，将一支又蘸了血的毛笔递过来。
姚姑娘接过来赶紧几笔签了名字，递还。
这缪道长有毒。她还是尽快离他远一点儿为好。
他笑笑，接过来，“好了。记得我们已经有了约定。你这次可不能反悔。”
“是，大国师。没事的话我回了。”
缪正东缓步从姚府后门转出来，往开门的小厮手里塞了张银票。
自家马车就停在不远处。
他登上马车，却发现老父亲已经坐在里面。真是神出鬼没啊。
“爹。”他淡然打了个招呼。
“你还要不要脸了？竟然半夜到人姑娘家里私会？”缪放脸色阴得要滴出水来。
“孩儿只是去看了看她。绯儿她有了身孕，需要照顾。”缪正东语调平缓，好像说着一件很平常的事。
“身孕？谁的？！”缪放脸色一变。
“我的。”缪正东简洁回答。
缪放一口老血梗在喉头。他压了压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问，“你想怎么办？”
“刚刚跟绯儿签订了今生之盟。当然，还是尽量早点儿娶了她比较稳妥。”缪正东淡然。（作者：骗人结盟，你……）
“什么？！之前我跟你说的你都忘了吗？！娶她，你会有生命危险，而且你能保证她生的孩子能继承我缪家衣钵吗？！”缪放可淡定不了了。
“爹的话孩儿一直牢记。孩儿回头自会领60鞭子。还有，孩儿也想过了，如果真有什么意外，绯儿肚子里这个孩子也算是给我留了后。当然，为了能更好地保障咱缪家将来后继有人，爹您可以加把劲儿，再为我生个弟弟。”缪道长无视亲爹越来越黑的脸色，一口气说完。
“缪正东！”这一声吼，半条街的狗都惊得吠起来。
“爹您息怒。孩儿认罚。咱先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