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真假:至尊之心

九天至高层,名碧落。

曾经,碧落天三大主城,以纽带相连。正中为弥罗城,南有紫璃城,东有紫微垣。最近一次大战中,三城之间的纽带断裂,紫璃与九天脱离,超拔于诸天之上,成为天界制高点。

至高天上,孤城紫璃随云飘荡。玉带桥已毁,护城河如一枚指环绕城一匝,金波潋滟内藏杀机,拒绝一切的探访。

城楼巍峨。白衣女帝垂睫,俯视城下流水,一滴冷泪沿着她没有任何表情的面颊缓缓滑下,坠入金水河中,发出啵的一声轻响。水波动荡,仿若无声宽慰。

昨夜,她又梦见了那场大战。

梦见昊天帝君一身戎装率领大军离开,临行前那庄严回眸,“保护好自己,等我们回来。”

而紫微帝君笑容温和,说出来的话却是那般冷绝,“你已身负重伤,退守紫璃是唯一选择。记住,无论我与昊天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不要让我们的努力付诸东流。”

还有侍卫长率领8000侍卫,在城墙上一字排开,向她和300女卫告别,“保重,吾等去也。”

8000勇士齐齐跃身而下,护城河水化作丈许高的水墙,挡住仍在不断进攻的魔族。念诵着相同咒语的声音渐渐微至不闻,水墙缓缓回落,勇士们的雄躯被还原成神血和魂力,完全融化于碧波之中,满眼的金芒。碧玉河,从此成为金水河,以强大愿力和秘法拦截了所有企图入城的存在。

后面的画面已经模糊。封城之后她拖着重伤之躯守在大殿观天镜前,对天界的变化痛心不已。由于已经脱离九天,观天镜的探查范围缩小了太多,只能看到上两重天的部分情况。

……

“帝君,凌霄殿有新情况。”一名金甲女卫凑近道。紫箐帝君抬头,身形一转,从城楼消失,出现在大殿正中的观天镜前。

镜中,是凌霄殿。今日正是月中。自从紫微帝君与魔族达成合作协议,每月十五,弥罗城主殿凌霄殿中都有一次三君朝会,昊天紫微与魔君共议政事。

一名金甲天神正以凌厉的剑法攻向昊天帝君。

而另一名与他装束相同的天神凌空飞起,一剑刺向紫微帝君的左胸。紫微帝君微微侧身避开这一剑,篷地抓住那天神手腕,以巧劲儿荡开他前冲的身形,一脚将那天神踹落至金阙之下。几乎与此同时,那天神扬手,一点流光射向紫微左胸。一声极其轻微的闷响。紫微单手捂胸,簇了眉峰俯视那天神。

此时一直在旁静坐的魔君唇角玩味地一勾,挥手,立即有一大群魔将上前,擒拿“刺客”。

紫箐的唇角也和魔君一样,轻轻牵起。“他还真的装了颗新的心脏。”

“这应该是最近装的。”黄裳女卫低声,“之前反魔同盟策划了多次刺杀,他的左胸一直只是有一个大洞。”刺杀么,来的就是死士,成功与否都当场毙命,所以紫微帝君左胸已空的事实在天界边缘打游击的反魔同盟并不知晓。

“新的,却也是假的。”紫箐低喃。

如果是真的心脏受创,紫微怎么可能还那么若无其事。

紫微的心脏非比寻常。诸天之中,一度以天权的心脏最为稀奇,是七孔玲珑心。而后来作为东皇太一转世的紫微,也许是因为八翼之躯在行动中需要更多的能量,心脏比天权还多两窍。而九为至阳之数,所以紫微的心脏被誉为“至尊之心”。

一般来说天神的法身与凡人不同。只要仙力足够,即便心脏受伤也未必有生命威胁。唯独紫微,由于身魂契合度不够,心脏一直是他法身的罩门。这“至尊之心”,如今应该不在天上,而是流落到下界了吧。

之前她应紫龙仙王的呼救派遣分神下界,已然感受到紫微和昊天的气息。但是分神传来最后的画面,便是一个与紫微容貌气息一样的道士斩断了自己的手腕。之后,太过虚弱的分神再也无法与她保持联系了。可惜她伤势恢复得极其缓慢,近期,无法再派分神下去查探。那至尊之心在谋划什么,或者说紫微和昊天,谋划着的是什么,她无从得知。

其实封城后的紫璃是可以放人出去的。只是要回来就不可能了。

观天镜中,凌霄殿已经恢复平静。刺客被昊天帝君和魔族军士捉住,当场斩杀。三君坐回御案之后,继续商讨政务。

紫箐帝君低头凝思片刻,眸中掠过一丝决然,叫过那金甲女卫道,“苏焕,上次本座派遣分神下界,已经有了坐标。你下去替我看看,如果那紫微仍旧有抗击魔军的想法,多少帮他一帮。”

真是那样的话,她是不是错怪紫微了?真是那样的话,生生将自己最脆弱的心挖出来,放逐到异界,紫微他,是得有多痛?

那么,昊天又是怎么回事?她最近体力稍有恢复,通过观天镜关注了很多细节,似乎目前这个昊天与以前也是大不相同。

是她因为私心盲目为他们辩解,还是他们真的有心匡扶天界,这需要调查了才能知道。

紫箐凝视女卫的莹莹杏眸,神色一厉,“若他二人已切实沦为魔君帮凶,可以的话,至少,替我杀了昊天。”

她顿了顿,又轻声道,“若他们已然放弃,苦了你了。便留在下界吧。待我伤愈,若能匡扶天界击退魔军,必接你回来。还有,我那兄长,他也在那个界面,有劳你照看了。”若她失败,天界也就彻底沦陷,在下界,或许更加安全。

女卫郑重点头,“属下定不负帝君所托。”她行礼,领命离去。

紫璃周围仍旧到处是魔兵。幸而有坐标在,借助紫璃中的传送法阵,苏焕连夜离开,转眼便到了辰龙大陆。幻化成一片羽毛乘风飘向大地,苏焕仰望苍穹,心头也是五味杂陈。

紫箐帝君原本是琉璃净土之上的一丛紫竹,于千千亿万年前得道,修得人形。

彼时天界动荡刚消,百废待兴,紫微帝君引昊天帝君游历诸天,路过佛国,见到紫箐尊者以竹笛奏曲,萌动佛国春意,两位帝君颇受启发,遂邀她帮忙,复兴诸天。300女卫之一的苏焕便是她那时从琉璃净土带过来的随从。

后来天界二次遭劫,紫箐尊者投生于娑竭罗海神龙一族,苏焕亦随侍其侧。待紫箐再次被昊天帝君引上天界,获封帝君之位,苏焕也跟随而来。那时紫微和昊天,与紫箐亦师亦友,相处极好。灵动的紫眸女帝,脸上总是带着笑容。

苏焕知道,紫箐帝君的伤好起来比预想的慢,跟心事太重有很大关系。因为紫微和昊天,在她心中的地位太过重要。或许紫微帝君的被俘受尽酷刑乃至后面与魔君勾结她还能够理解能够承受,但是昊天的事,对她的打击明显更加致命。得知大军覆灭,昊天叛变的那天,紫箐当场剑伤发作,几乎要伤重不治,陷入昏迷。好不容易醒来之后的紫箐迅速消瘦,一张苹果脸瘦成了瓜子脸,走起路来就是在飘,脸上整日都是漠无表情。苏焕看了只有心疼。原本她还和其他几位近身女卫尝试过开导劝慰。但是紫箐何其聪明,什么道理她不懂。恐怕,到底还是心结难解了……

蓬莱洞天。

远山叠翠,海浪翻云。

一角飞檐踞于临海巨石之上,珊瑚砌顶,滇玉作柱,青石曼地,黄晶成桌,云英为凳。琼浆玉液自白玉杯中散发出绵长香气,练实、松子和蟠桃、金佛手等皆用硨磲盘盛了,在圆桌上摆了一圈儿。

几名道长围桌而坐,嘴角噙笑看着居中而坐的那名白衣道士。此人正是刚刚恢复记忆的佳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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