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穆慢慢走回自己帐篷，却见额鲁等在帐口。
其实论品阶，额鲁并不比他低。纳兰穆离京之时系带罪之身，在几名将领里品阶已是最低。但是在军前，紫苏直接任命他为副帅，几乎所有的杂事都到了他这里。这也是美人对自己的信赖吧。他略略苦涩地勾了勾唇角，“不知道将军有什么事？”
额鲁叹了口气，“纳兰将军，我们明日要班师回朝了，但是风雷的事还没有解决，大国师为了避嫌肯定不会多管这个事的。你和紫苏元帅再不处理的话，等到了朝中，事事掣肘，就更加复杂难办了。”
这个壮汉可一点儿不傻。风雷是什么人。他有那样一个爹在，还又找了福王做靠山，到了朝中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肯定的。想再扳倒他，必然难了。此人阴险狠毒，既然已经得罪，绝不能让他再有翻身的机会。
纳兰穆也是心头一动。他也是聪明人，当然知道其中厉害。当即道，“抱歉，是我疏忽了。今夜我们先审了他再说。”他想了想又道，“将钦差也请过来吧。”
他没提叫上紫苏。一般这样的事他们都是有了眉目再报给紫苏的。明日早饭之后再汇报审讯结果，省的她晚上跟着辛苦。
然而不大功夫，一名士兵气喘吁吁跑进营帐，“不好了，风雷不见了！”
纳兰穆一惊，“火速通知各营，加强戒备。额鲁将军，你我分头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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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因里希代元帅就在葱岭西面三百里的石匠谷安营。
经过上次一战，白金只剩下了10万不到的骑兵。帝国元气大伤，所以虽然他的部下不乏少壮军官，好几位都还是他在军事学院时的同学，短期内没有谁有心思再度开战。
作为一名二十一岁的年轻将领，海因里希明白，他这个位置在这个时期，只要保存实力不出大的差错即可。皇帝不过是给他一个混资历的好机会罢了。
即便如此，晚饭后，他还是会习惯性地巡视一下，小心无大错。
他走到营地边缘的时候，突然听见一个帐篷里有奇怪的挣扎声。好像还有女人压抑的呜咽。
海因里希眉头一跳，几步走到帐门口，朝里一看，只见几个军士正在地毯上围作一团，中间有什么人拼命扭动挣扎，受伤的野兽般不断发出呜呜之声。
海因里希咳了一声，“干什么呢？”
士兵们一愣，连忙起身行礼道：“见过元帅。我们……买了个女人。”
虽然已经休战，营地里玩女人总归不是光明正大的事情。他们垂着头，皆有些不安。
海因里希哼了一声。“每人去领十鞭子。”
他朝地毯上瞟了一眼，是个不大的女孩，模样没的说。汉人？
“站住。”他又叫住几个士兵，“哪里搞来的？”
“对面军营买来的。”一个士兵粗声粗气回答。
现在正是敏感时期，跑去对面强抢民女的话必然会引来黑水帝国的责难，不利于谈判桌上那些事情。买来的似乎还无可厚非。但是……军营里买来的？这女子身上还没脱完的不是甲胄？
海因里希上前，将那女子嘴里的破布掏出来，用流利的汉语沉声问，“女人，你是谁？因何到了这里？”
紫苏抬眼。面前的年轻军人一头深棕色的卷发剪成了利落的寸头，面部线条雕塑一般精致凝练，紫罗兰色的眼眸犀利如鹰隼。
她呸了一口，吐掉嘴里的破布丝，“我是黑水帝国的一名参将，被军中奸细拐卖至此。你们最好早点把我送回去。免得影响两国邦交。”
“送回去？”海因里希嘴角浮现出一抹优雅的微笑，不紧不慢道，“姑娘，你想得真美。”
紫苏皱眉。这人的作派怎么看着有点儿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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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因里希坐在正中的椅子上，几个副官偏将陪坐两旁。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桌子上那块羊脂玉叶子。
“此人动不得。”海因里希最终吐出这几个字，站起身，“都先散了吧。明早还得出操。那女人好生看管起来，绝不能饿着冻着，告诉他们，谁动她哪怕一根头发丝，军法处置。另外，谁敢把这事捅到外面去，舌头就别要了。”
几个年轻将领纷纷领命，起身告辞。走出帅帐，一个亚麻色头发的将领低声问，“能解释一下为啥不？”他全程没看懂啊。不就是发现这女人腰上戴着块白玉叶子吗。
另一个红发将领将他拉到一边，“你不知道，詹姆士，那是恶魔的女人，她腰间那叶子可不是谁都戴的起的。就算是惹了黑水帝国的皇帝，都比惹了那个恶魔好。”
詹姆士表示不解加一百二十个不服，“杰森，能不能解释明白点儿？”
那杰森却叹了口气，拍了拍他肩头，飞速走了。
“此信送到温莎世子手中。越快越好。”海因里希正在低声交待一个士兵，帐帘一挑，一名高瘦的黑发青年跨了进来，“迪恩，你找我？”
“对。御青，我摊上麻烦了。”海因里希往椅子里一瘫，有气无力道，“快帮我算一卦，看我今年会不会有性命之忧吧。”
来人勾了勾唇角，在他对面的椅子闲适地坐下来，目光扫过桌上那块白玉叶子，眉梢一挑，“谁有这么大威力，把我们的元帅愁成这样。”
海因里希将玉佩朝他眼前一推，“自己看。”
那青年伸出修长的手，拈起那枚叶子凑近一扫，微微一顿，“艾伯特？”
海因里希无力地点了点头。
艾伯特•温莎十四岁那年，对葱岭那边的白金帝国产生了兴趣。
本来温莎家族先祖便是白金帝国汉诺威皇室里一位继承权很靠前的王子。因为一个女人跟兄长发生了矛盾，这位任性的王子不屑于继承皇位，越过葱岭自己起了个新姓氏，不回去了。所以温莎这个姓其实还真是白金皇室的肺管子，捅不得。
但是艾伯特的外祖罗西家族，在白金帝国也是赫赫有名的贵族，他的舅舅赞提（Santi）在朝中做着内阁大臣，姨妈魏玛（Weimar）在宫里是皇后。所以长袖善舞的妮可在得知儿子想去白金帝国游历的心思之后，二话没说，直接越过葱岭，给皇后朱莉亚递了个拜帖。当天，据说这位传奇夫人以西南边陲两成矿业分红的利益，给自家儿子换来了白金帝国皇家军事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此后，长达三年的时间里，温莎世子一直是白金帝国皇家军事学院的一道奇特风景。
简单来说，艾伯特从来不怕别人知道他是花钱买进的这个学校。他毫不羞耻地表示自己就是来玩玩的。艾伯特在学院里很少有功课不挂科。惹得那些个贵族子弟又嫉妒又羡慕。
因为他们在这个学院里绝对不是混混拉倒就能行的。进了这个学院，有优异的成绩，将来仕途才能一帆风顺早日得到国君青睐。为了家族荣誉也好，为了个人前途也罢，他们都没有惫懒的理由。所以他们一边羡慕嫉妒恨，一边起劲儿地挖苦嘲笑他。换来的只是艾伯特心不在焉的一个白眼。
当然也会有人不服气，想过用拳头发泄不甘。但是他们很快发现这个选择错得离谱。艾伯特看上去是孤身一人在这边读书，实际上暗中的保镖简直可以组一个中队了。这还不算在一边镇场的道士。
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艾伯特从来不会真的接受他们决斗的邀请。他只等着保镖将挑战者干翻之后，拿着一把飞镖，优哉游哉地踱过来蹲下，往丧失战斗力的同学身上专心致志地插刀。一边插还一边儿跟这同学聊，问什么感觉，爽了没有。这太卑鄙了。所以大多数同学更加坚信，艾伯特绝对是个纨绔，自身不具备任何的战力，就仗着他亲妈雇佣来的一群打手充场面。
其实，他们当然又错了。若是真正见识过艾伯特亲自动手时的恐怖，是断不会赞同这种流言的。
迪恩•冯•海因里希就是少数见过艾伯特动手的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