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对了。佳善满意地翘起嘴角。
这口血吐出来才好。既然伤在中上二焦,血热逆行至少可以暂时保证下焦不会也被这股邪火侵蚀,为接下来的救治多争取一点儿时间。
以松甘的尿性,不这么刺激一下,他绝对会一直往下咽,死也舍不得吐出来示弱。
“主子!”子午凄厉嘶吼。
佳善掰开松甘钳着他的手,百忙中一脚踹开朝这边扑过来的子午,运指如飞在松甘身上扎了几枚金针,又拿出一枚闪着冰芒的碧色丹药递过去,“给他喂进去,就让他平躺着,千万别再搬动他。等拍卖结束我会再来。”
言罢,他退后两步,又挥了两下折扇,将这里的空间收入掌心,塞进虚空,才抖了抖衣袖,举步穿墙而去。
关于一位客人争夺瑶草的过程中差点丧命这种小插曲,拍卖大厅很快就忘记了。
人们再次将目光投注到展台上,在佳善滔滔不绝的介绍之后激烈争夺,先后拍出四件稀世珍品。
其中最厉害的是灵螭剑,长只有一尺,却有一条白螭作为剑灵,自然是锋利无比。据佳善介绍,这把剑如果运用得当,可以不断升级,若最终剑灵晋级为真龙,那威力就更加难以想象了。所以这件珍宝最后是6亿五千金币的价格被一位神秘客人买走。这是万年烟玉之外拍到的最高价了。
松甘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碧莹莹的卧室里。
窗前的草木在阳光下一片葱茏,将绿色投映进来,让人只觉得无比清凉。
“主子,您可算醒了!”子午探过头,一脸的关切。
“什么时辰了?”难道他睡了一夜?
“大约寅时吧。”子午也不能确定。毕竟拍卖场里本来是晚上,到了这里反而是白天了。
“佳善呢?”松甘问。他自觉胸口的烧痛明显轻多了,嗓子还有点儿哑,脑子里的锐痛已经变成钝痛,一下一下,好像是什么东西在跳。
“他还没回来。”子午头一低。
“这是哪里?”他转了转眼珠,四下看去。
眼前摆设不多,整面后墙是一个大书柜。然后除了这张床只有两把椅子一方矮桌。前方整面墙开窗,一整块落地白水晶纤尘不染,不仅可以清楚看见外面的花木,细观会发现不远处的水波也投映其上,潋滟流光。这个屋子居然没有门。
“这是贫道的私人空间。”佳善的声音传进来。很快,他轻摇着那把白玉折扇,穿墙而入。
松甘了然。佳善的功法他是知道的。
除了基本的符箓、丹道、占蓍、相术和阵法,道士一般都是根据自身体质修习金木水火土五行中的一到两行相辅相成的法术。比如老院长额尔德有修习风系术法的同时,还修有火系术法。
同时,额尔德这一脉,早从色克图开始,还修习空间术法。这个神通非常了得,修习好了可以自由跳跃于不同的空间,比空间传送阵方便多了。佳善由于体质特殊,五行术法居然都修得不错,其中最擅长的还是火系和冰系两种属性截然相反的术法,这在旁人看来简直无法想象。
而他跟随额尔德修习空间术法也已经多年,基础打得很牢,近两年一直在琢磨空间规则,说要尝试自己创立一个空间出来。这难度比空间跳跃大多了。看这架势,他这空间虽然小了点儿,到底是成功创立出来了。
“主子,佳善道爷简直本领通天。小人正给您喂药,就觉得身子一轻,咱两个就飘了起来,然后您就稳稳当当落在了这个床上。”子午补充。
“恭喜,你这空间不错。”松甘微微翘起唇角。
“哈哈,谢谢。这是贫道练习了三个月的初步成果。”佳善从怀里掏出一只锦盒,轻轻按动机簧打开来,里面一个透明气泡包裹了一株翠绿欲滴的小草,满室盈香。“喏,殿下拼了命拍来的,赶紧收好吧。”
松甘手臂还有点无力,他摆了摆手,“放你那吧。你找个时间,赶紧将那丹药炼出来。”
佳善打量着他,收起锦盒在他床边落座,“也好。加上之前贫道为殿下搜罗来的那些药草,延命丹应该是很快就可以炼制了。”
说着他又递过来一块铭牌,“殿下拍了这株瑶草之后,还有三个亿,已经存入帝都最大的宏兴柜房。您可以随时支取。”
一旁的子午替松甘接过那只铭牌,揣入怀中。
松甘神色不变,目不转睛地看着佳善:“解释一下,那个女帝。”
松甘的眼睛是标准的凤眼,上下眼睑和内外眼角构成狭长的平行四边形,眼尾斜斜飞起,配上鸦色长眉,挺拔的鼻子,薄削的双唇,本就给人一种凌厉的气势。
他的瞳孔黝黑如深渊,仿佛能把人吸进去,边沿窄窄围了一圈天蓝色,在他冷眼凝望的时候便发出一种孤寒之气。
此时这位殿下脸色因为失血呈现一种病态的白,薄唇几乎透明,使得他看上去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年少一些,只有那双凤眸格外突兀,目光寒星一般明亮。
佳善一边伸手摸了摸他的脉搏,一边淡淡回应:“殿下肯定觉得那女帝像紫苏吧。其实那是她也不是她。您心悦的紫苏是人间十三岁的豆蔻少女。而那个女帝,她是至高天上的最高神。注意,目前为止,贫道还没发现有之一。”
“她认识我。”松甘语气肯定。
佳善微微闭了闭眼,上挑的眼尾透着罕有的凉薄:“她认识的,同样,应该是您又不是您。现在的您,与她不会有任何的关系。哈,除了这次意外附身。”
“意外?”松甘又问,盯紧他的眼。
“好吧,这其实是上天的安排。”佳善从松甘身上拔起最后一枚金针,收回锦囊之中,“贫道的确知道一点儿,但是抱歉殿下,我不能泄露给您太多。”
“那麻烦你泄露点儿能泄露的。”松甘唇角斜勾。
佳善摇了摇扇子,“您为了拍得瑶草给今上续命,将烟玉拍卖,按理说您和这位女帝也就没什么关系了。然而事情就是这么巧,您竟然被她附身了。这可是女帝的精神烙印,肯定比那块玉石上所承载的福祉更加强大。虽然是个母的,用处其实不小。要是各国皇室知道她在您身上,”他笑得见牙不见眼,“殿下成为绝世男后的日子指日可待了。”
“不能直接把她给灭了?”松甘眸中风暴凝聚。
“抱歉。”星师摸了摸鼻子,“别看刚才看上去是贫道一直在吊打她。其实那只不过因为她太过强大,不能直接降临我们这个低级界面,而她派遣的分神还没来得及壮大成为完全体,就被某直接打断了。一个帝君的烙印,想除掉可不容易。”
松甘眼皮一跳,沙哑着嗓子问:“她有何企图?”
“她找到自己的天命之人,必然会转而附身到那人身上。嗯,没错,她的最终目标应该就是紫苏。”佳善哗啦打开折扇,声音里有了无限感慨:“命运最有意思的地方就在这里。无论你怎么挣扎,它还是会来。但是它不喜欢别人坐等它的大驾。不单紫苏,你们两个都是天命之人,你们注定会互相吸引,又如同双星交相辉映。”
如果现在紫苏真被这母龙附了体,对松甘的感情只有更加糟糕吧。不共戴天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而且,目前这位对松甘满腔愤恨的女帝粗暴住进他的脑仁儿,时不时作一下,以后松甘跟心爱之人可咋见面啊。
总之,这一对儿的前路绝对曲折得无与伦比。
只是,佳善也颇觉意外的是,这女帝为什么对松甘这么大仇恨呢?他清楚地感觉到女帝和松甘和自己之间应该都是有些联系的。但是为什么她见了自己的第一个照面,眼中虽有鄙夷,至少还有几分怜惜,对松甘却只有单纯的怒恨?
天界之事,辰龙大陆还真是所知甚少哇。看来得在松甘不吃醋的情况下找机会接近一下这个女帝之魂。
佳善这样转着心思,手里轻轻抚着白玉折扇。他坐在自己这空间之中,相当于跳出了辰龙大陆,在半空俯瞰大地。眸光略略一扫,便能看见帝都的一切。包括紫府。
此时的紫府已然是上午时分,下了朝的瑞国公正带着穿戴整齐,头上还戴了碧纱帷帽的紫苏准备坐轿去宫里。
陛下要亲自过问紫苏杀人这个案子,国公也很是紧张。只有紫苏一如往昔的心大,这种时候了还在使小性子,跟樱桃要求换一顶帽子,“樱桃,这个绿得太夸张了。我死也不要戴。”
樱桃嘴角一抽。原来自家小姐这么介意绿帽子啊。她为难地偷眼看了看神色严肃的瑞国公,“小姐,赶时间哇。”
“不行。你们给我戴这个我就不进宫了。”说着紫苏将帽子摘下来直接一甩,那团绿云唰地乘风飞上了树梢。
“再给她找一顶。快一些。”这时瑞国公插话道。樱桃连忙飞身进屋,这边国公爷捻了须髯看看女儿的脸,昨日那些青紫面积已经略见缩小,但是颜色暗了下来,将女孩那张莹白的小脸衬得更加如同花脸猫一般。
“乖女,你这张脸,万一惊了圣驾可就糟了。听话,待会儿不管樱桃拿给你啥样的帽子,也不许挑了。我们总不能让圣上久等。”
紫苏脑袋一低,不情愿道,“是,爹。”
佳善微微挑眉。瑞国公对自家女儿,向来好性得很。
他眸光一转,掠过帝都繁华的街头,投向不知名的远处。那里,不知道是哪个高阶修士,正将视线向他投来。双方目光弗一相交,对方便恭敬地收了回去。佳善却是一愣。对方的功力,并不弱。甚至给他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既然实力高过自己,这样的态度,便耐人寻味了。
佳善又淡淡瞥了一眼,那修士所处的位置。一座雅致的庄子,依山傍水,门口匾额极其灵秀,上书“浮玉”。好书法。
这边佳善收回视线。那庄子里的道士却是捏着瑞国公的书信,对那管家和气一笑,“管家辛苦了。贫道手边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大约三日后便可启程。您一路劳顿,不妨在这庄子里休整些时候,届时正可与贫道一同返回。”
“多谢道长。”管家面有难色。他心里还是有些着急的,却不敢直接催促。他晓得,这位一看便是高人。但是自家小姐的病……
“管家请放心。贵府千金的事情,贫道义不容辞。而且她若有恶化,贫道立刻便能知道。”道长又宽慰了一句,管家终于心下一松,点头称谢。
佳善游目一周,再将心思收回空间,松甘殿下还在默然凝思。他盯着绿莹莹的窗户琢磨半晌,再次眯了眼看向佳善的时候,眸色愈发冷锐。
佳善哪还不明白他的意思。道长了然地撑着脑袋叹了口气:“您知道,身为拍卖会的主持,我不能违背原则的。那块烟玉,您不能在我还没离开古市的时候抢,更不能要我透漏买家的信息。而且,您这次好歹也是受了重创,没个大半年别想逞能了。”
感觉落到脸上的视线实在是太过锋利,他举手作投降状:“哎呀您其实可以找那位天机试试。他没准对这块玉的下家也很感兴趣,然后你们可以继续合作一下嘛。”
这次已经往他脑子里塞了只母龙,再合作会被坑成啥样还真不好说。
“佳善,本宫从不信命。不过,你既是我们黑水帝国的国师,本宫要求你占卜一下当前天下祥瑞的去向,应该不难吧。”松甘笑得冰冷。
“咳咳。好说好说,殿下,三日后咱们落霞宫见。”这简直就是做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