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号包厢。
戴面具的男子瞟了一眼话筒。
立即那位戴帷帽的道长上前,捏了个诀,将这个扬声设备关了。
“世子,下面的不拍了?”道长轻问,坐回旁边一把椅子。
有侍从拎起酒瓶,给几人续杯。
拍到至宝,自是得庆祝一番。看得出主子心情不错。
殷红的葡萄酒在水晶杯里散发着甜香,几只酒杯轻轻撞击了一下。空气里弥漫着无声的喜悦。
男子一双翠绿色的眼眸半睁了,抿了口酒,这才懒洋洋回应道长,声音低磁,透着股子慵懒,“还拍什么?钱都花光了。”
道长哑然。这位要是没钱了,那世界上还有钱的人怕是没几个了。
“那这笔钱怎么跟侯爷解释?”另一侧默坐的一位先生低声问。
“不用解释。他知道我来帝都玩儿了。”面具下传出一声轻笑,“剩下的银两应该够咱们在帝都玩儿上三天的。第三天晚上去我大侄子家借住,顺便讨点儿路费回家。”
道长和先生对视了一眼,深深替世子的“大侄子”默哀。
此时佳善开始拍卖第二件珍宝,瑶池仙草。
佳善讲得明白,仙草虽然珍稀无比,但是并非万能。
此物如果运用得当,能延长寿命,甚至起死回生。
那如果运用不当呢?有人忍不住发问。
“运用不当的话,服下就会五内俱焚,化为烟尘。”佳善缓缓道,“所以东主列了一个单子,将配伍之药说的明白。必须这些药相佐,方可奏效。”
每个包厢都从小窗拿到一份药单,上面密密麻麻罗列了一串药名,其中大多数都在世上难以找寻。
即便如此,想活命的人还是不少。于是瑶草报价从一万金币升到100万金币,追拍的人渐渐稀少。
松甘额头冒着涔涔冷汗,也举起了牌子。
他嗓音沙哑,已经不需要刻意伪装,而是喉头灼痛如同火烧真的哑了:“300万。”
佳善眸光扫过他,扬声:“300万一次。”无人回应。
“300万两次。”佳善道。
“600万。”苍老的声音从20号包厢传来。
“600万一次。”佳善扬声。
“800万。”松甘再次举牌。
“1000万。”苍老的声音不待佳善开口,再起。
“2000万。”松甘迅速跟进。他也知道自己的极限真的快到了。他的声音愈发嘶哑,听上去就是一个重病之人。
很多宾客甚至听了颇为不忍。花天价跟一个快死的人抢可能没什么用的仙草,何必。于是即便有点小心思的也放下了牌子。
“2000万一次。”佳善报价。
“那位朋友,可否将这瑶草让与老夫,我这里还有一点天山圣水,可以免费赠与阁下。”苍老的声音略一迟疑,再次开口,语调颇为诚恳。
天山圣水,据说能治百病,当年周穆宗喝了这个仙水,中风之疾竟完全好了。
松甘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说不出话了。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中满是腥甜:“多谢阁下。可是老夫的病,天山圣水治不好啊。”
苍老的声音良久无语。
“2000万两次。”佳善再次报价。
“5000万。”苍老声音再起。
“一个亿。”松甘咬牙。
“一个亿一次。”佳善报价。
“一个亿两次。”见无人回应,佳善再次报价。
“四个亿零陆仟。”那苍老的声音一叹。“这是老朽最后一次竞价。阁下如果执意需要,老夫便让与你。”
这老匹夫怎么这么固执,没见这位重病的客人快要死了?很多小声的议论开始响起来。
“四个亿零陆仟一次。”佳善报价。
“五个亿。”松甘努力咽下一口腥甜,声音反略略清晰了一点儿。
此时他痛得似要爆裂的脑子模模糊糊有了个猜测,这伤吃了药之后更加重了,他这次怕是要悬。
胸前血气再次翻涌,他伸手一撑,抵住桌面,总算没栽倒。
“主子!”子午连忙扶住他。“别闹。等结果。”松甘虚着气儿说,靠回椅子,闭目调息。
20号包厢的客人终于是叹息一声,放下了牌子。他身边一位道长眸光闪了闪,忙替他关闭了话筒,探身询问,“陛下,怎么?”
“太奢侈了。这么多钱,只为买一条命,不划算。”那客人轻声回答。
“也是。这劳什子仙草,陛下拍了用处也不大。”道长表示赞同。“陛下不过是来散心的,玩开心便好。”
那客人翘了翘嘴角,轻轻靠回椅子里,微微阖了双眸,不说话了。
“五个亿一次。”佳善报价。
“五个亿两次。”一片寂然中,佳善再次报价。
“五个亿三次。恭喜这位贵宾,瑶草五个亿,成交。”
佳善一锤定音,旋即四面稽首道,“抱歉诸位贵宾,刚才这位贵客显然身患重病,贫道需要借用诸位一点点时间,暂时帮他保住这条命,再继续下面的拍卖。”
“星师请。”
“星师不必客气。吾等静待便是。”
……
众人纷纷表示支持。
佳善缩地成寸,一步走下拍卖台,大袖一摆,人已穿墙而入,进到了松甘的包厢。
他首先关闭了包厢的话筒,两手结印,室内罡场一凝,水晶墙一片漆黑,阻断了众人视线。
东方鸿定定看着东北角一团漆黑的包厢,嘴角掠过一丝苦涩。
没有谁比他更清晰地了解,佳善今天所展示出的实力,恐怕远不是一个星师能达到的了。
其实在大厅西南角一个包厢里,星师谷珵也几乎露出了同样的表情。他奉祥王萨比的委派来参加这个拍卖会,主要任务就是亲眼看一下佳善的实力如何。
如今看来,平素那些传言并非夸大,甚至,佳善已经相当低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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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祥王府。
祥王萨比将密报往桌子上一拍,靠在红木椅子里一言不发。一旁的亲信拿起来看了看,也是一咧嘴。这三皇子分文没带,居然也敢去参加拍卖会?
“王爷,还有一件事,也跟三殿下有关。”
“什么事?”祥王略略下垂的眼睛阴沉地看向报信的暗卫。
“今日三殿下在大街上碰到一起人命官司,他拿出墨龙玉佩为信物,要顺天府尹秉公办理。”
“墨龙玉佩?”萨比再也没法淡定了。那东西怎么可能在老三手上?!父皇对那小子的溺爱越来越过分了。
“目前看,至少他手里没了这个皇家信物,能拍到宝贝的可能性就更小了。”亲信连忙开导,“而且王爷,我们的人也去了拍卖会吧。也许能知道些什么。”
萨比点了点头。他这次派了他的好友,也是帝国国师谷珵去参加拍卖,至少能摸一摸佳善的底。
“严格控制皇室名下那些账号,绝不能在今天转出钱去。”萨比交待,“我们的钱从自己钱庄走。”
“是,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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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比不知道的是,他的二弟现在也正交待同样的事情。二皇子也就是现在的福王千岁丰生坐在帝都一所茶肆的包间里,跟一位戴了帷帽的客人正在密谈。他神色平静,保养得完美的苍白手指摸了摸唇上精心修剪的小胡子,一双略显苍老的眼睛里流露出淡淡的笑意,“是,我们跟在大哥后面就行。他忘记封的账号你替我补一下漏,反正我们自己不需要今天用到那些账号的钱。”
客人连忙称是。
“还有,最近需要一些额外的开销,还得有劳先生给预备出来。”丰生又道。
“王爷是要有新动作了。”客人轻叹。
“嗯,也差不多是时候了。根据太医院传来的消息,父皇的身体估计也挺不了多久了。”丰生淡淡。
“明白了。”客人看了看天色不早,起身行礼:“小的现在就去照您的意思安排下去。有什么吩咐您尽管传唤小人。”
“先生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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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爷快救救主子!”子午红了眼对佳善道。
“别慌,其实那女帝最后一下,本也不算什么大事,现在他的症状最主要还是因为,”佳善摸了摸松甘的脉搏,“吃错药了。”
道长叹了口气,“松甘啊松甘,你哪怕是肯跟我学一丁点儿道术,肯定也不会这么容易中招,至少不会把自己药成这个样子。这简直太有辱你的英明形象了。”
子午脸上又哭又笑,他挣扎地咧了咧嘴角,“那道爷,我家主子应该……不会死吧。”
“不会。”佳善叹气,“但大病一场是肯定少不了了。那女帝也是祥瑞之身,虽然只用了极其微弱的精神攻击,也不是你家主子这种肉体凡胎承受得起的。而且她那一下附身法术本相当于把自己那烙铁一般的精神力塞进你家主子脑子,然后大还丹药性温热,这么一接应,你家主子中上二焦就直接烧起来了。”
怎么听都觉得没活路。子午再次红了眼,“道爷求您快点施救吧!”
“附身?”松甘虚弱的声音问道,他刚才又是一阵眼黑头痛,但是佳善最后这一大段他好歹听进去一点儿,“可……那是母的吧?”堂堂八尺男儿被一母龙附身,即便它长得像紫苏,也不可以!他猛然抓住佳善手腕,手指收紧。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佳善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思,“这其中有很多东西需要我解释给你听。现在明显不是时候。你只要明白一点,今天你被母龙附身的事儿没有别人知道,你不会被无故骚扰就行了。”
松甘闻言,一大口鲜红热血喷上顶棚,两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