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 还是满满的一章,献上我满满的爱

瑞雪纷飞,一夜之间满城银装。

苏府宽阔的前庭积雪满覆,两侧分立的老榕亦是一片霜雪之象。

寒风呼啸而过,吹落树上积雪,滚落在雪地里,冰晶莹透。

半空中,一只白鹰展翅盘旋,皮毛映日,似雪洁白。

苏府前门大开,少府送来的各色物品再一次被送了进来,平整的雪面上留下杂沓的脚印,顷刻间前庭一片狼籍泥泞。

此时,对门的郗府前门应声而开,朱漆大门略有斑驳,门匾上书“郗府”二字威仪肃目。

丹阳尹郗源一身齐整的官服从府中缓缓而出,身后跟着一个容貌秀丽的宫中女官。

她一袭朱色宫装端庄文雅,妆容精致,肤白胜雪,吹弹可破。

唇瓣微扬,挂着一抹疏离浅淡的笑意,似照本宣科一般,毫无生气。

她走至敞开的长宁公府大门前,眸光寒然,笑意更深。

平静,孤傲,淡漠。

郗源在苏府门前停了一停,小声与家老交谈。

他年逾四十,保养极佳,肤色是时下流行的朱粉敷面,名士作派,风流儒雅,又不失位高权重者的老成持重。

家老一见是丹阳尹,忙引入府内,绕过繁杂的前庭,行至苏楚衣晨起练功的后院。

郗源站定后,深深一揖,态度恭敬从容,“丹阳尹郗源见过康乐侯。”

那名女官亦是垂首静默,精致的脸上不见一丝表情。

苏楚衣收剑转身,接过侍女小霜递来的帕子拭了拭额上的薄汗,莫可奈何地堆起明媚笑容迎上前。

京城之内,除了四大世家之外,当以郗家的势力最为强大,是闵、王、谢三家竞相拉拢的对象。

然而,自从郗彻与王家结仇,继而投入苏睿帐下,在苏睿死后,与苏楚衣戌边守土。十几年来,郗家已成为苏家最忠实且最坚实的后盾。

“郗叔,早。许久未见,郗叔还是一样风流倜傥,仪表堂堂。”苏楚衣窄袖劲装,长发绾成齐整的高髻,一身英气凛凛,器宇不凡。

郗源陪着笑,道:“侯君真是爱说笑。”

苏楚衣不悦地拧眉,道:“郗叔怎么这般客气,和幼时一样叫我楚儿吧。”

“这……臣不敢。”郗源恭敬地又是一揖。今上要立苏楚衣为后的消息不胫而走,几大世家府中灯火彻夜未灭,连夜商议对策。

她瞥了郗源一眼,无奈地动了动唇,又道:“郗叔……”

“侯君是未来的皇后,郗大人是丹阳尹,自当以君臣之礼相待。”那名女官声音清如山泉涌动,似有流水潺潺而过,沁人心扉。

苏楚衣挑眉,朝那女官脸上一探,娇小可人的脸庞上似乎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双蒙尘的瞳仁,犹如深夜探路的马灯,虽不至于光芒万丈,却能照亮前行之路,引人欣然前往。

她迟疑,“你是……”

郗源面容一动,淡笑道:“这位是宋太后的侍从女官,太常寺那边请她过来教习姑娘宫中礼仪,并向侯君说明大婚当日的安排。”

女官略施一礼,仪态大方,谦谦尔雅。

“原来如此。不知这位姑娘如何称呼?”苏楚衣又问,侧着头蹙眉沉思。

那女官漾开一笑,雅致如兰,一颦一笑皆端庄淑雅,韵味悠长。

她缓缓上前,双手交叠于身前,朱色广袖随着她的步子微展,身姿曼妙,“奴婢郗砚。”

郗砚!

苏楚衣惊讶地轻启唇瓣,鼻尖涌入一股烤红薯的焦味……

那是年少岁月唯一的荒唐不羁,那是深夜无人私语时的相依为伴……

她惊呼,“砚儿?”

“小哥哥!”郗砚看出她的迟疑,轻启双唇,唤了一声只有她二人才知道的称呼。

苏楚衣上前握住她的肩膀,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心中甚是欣喜,如冰天雪地之吕的一泓温泉,霎时间浸透她连日来渐冷的心田。

那精致的眉眼,如假包换。

曾经与她夜半偷果的同伴竟长成仪态万千的大家闺秀,真是叫她不敢相信。

她的手帕之交本就不多,平日能看到的女子只有军中厨娘和粗使丫头,前锋营的将士回营地之后,她连能说话的朋友都没有。  “砚儿真是愈发出挑了,你若是不说,我真的不敢相认。”苏楚衣开心地抓着她的手。郗砚的出现,让她感觉自己并不是那么孤单。

郗砚往后退了一步,长睫微抖,掩了眸中清冷,“侯君声名远播,为我宁朝一代名将,奴婢早已久仰苏帅威名。如今能随侍侯君,是奴婢的荣幸。”  她虽自称奴婢,却不卑不亢,单薄身姿于风中独伫,姿态从容。

寒风利利剐过,吹散了苏楚衣练功的暖意,心似乎也跟着凉了几分。

她展颜浅笑,抬眸仰望湛蓝天空,那只白鹰落在屋角,鹰眸犀利转动。

郗源没有久留,草草聊了几句,便出府入宫,留下郗砚端肃地立在苏楚衣身后,一言不发地看着她风卷残云般地吃完早食。

郗砚微微蹙眉,开口道:“侯君,在宫中进食要讲究礼节。与帝王一起进食,需等陛下举箸开食,臣子才可开食。陛下若是没有吃饱,侍食的臣子不敢先饱。若陛下吃饱以后,臣下还要对他劝食,以三次为限。之后,臣子才能离席。”

苏楚衣低下望了一眼已见底的小碗,转身望向身后毕恭毕敬的郗砚,顿感万般无奈,对她道:“帝王一日四餐,普通百姓一日两餐,他可细嚼慢咽,我却不能。我不知道吃了这一顿,下一顿会是什么时辰。可能饭还没有吃完,敌人已经重兵压境。可能连续数日鏖战厮杀,冷食干粮随身一啃,便是一顿。倘若没有必要,我不想与陛下一同用膳。”

郗砚在京中长大,养尊处优,又被太后选侍身侧,举手投足之间皆是优雅端肃,宫中礼仪烂熟于胸。

而她在塞外疆场摸爬滚打,九死一生,从来不知道自己能撑到几时,从来没有优雅的权利。

同样是出身世家的女子,却有着如此不同的成长轨迹,她是羡慕郗砚的,羡慕她的优雅,羡慕她在宫中多年浸染的雍容之仪。

郗砚阖眸含笑,不再言语,眸中滚过一丝鄙夷的寒光,稍纵即逝。

苏楚衣展袍立起,抿了抿唇,缓缓开口道:“陛下曾跟我说过,宫中礼仪我想学便学,不学也可。倘若我有想学的,我会问你。”

郗砚的笑意倏地一僵,目光慌乱,但是须臾间她缓了缓神,回复清冷的姿容,道:“侯君,奴婢是奉太后之命前来,并非陛下。陛下的许诺,奴婢不知。但太后的旨意,奴婢不能不办。”

苏楚衣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回道:“奉旨办事,这是自然。我给你半日时间,你把该记的重点都说一遍。我不想浪费太多的时间,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办。晌午过后,我要出门。”

郗砚咬了咬牙,双手在袖中团握成拳,堪堪压下心中不悦,道:“可是……太后说了,要您这三日都不能出府。”

“太后?”苏楚衣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不再理会郗砚一口一个太后的言辞,转身离去,钻进书房不再出来。

郗砚脸色铁青,咬齿硬挺,生生咬出一道血痕,于她白皙的肌肤上更显血腥凄厉。

有一个萧允辰君王霸气凌驾于上,又来一个太后与她为难。

前有韦拓隐于暗处,后有郗砚现于明处。

她这还没进宫,便已经受制于人,寸步难行,要是进了宫,恐怕连出宫的机会都没有。

晌午一过,苏楚衣便骑着雄霸天下出了府,雪地里留下一长串的马蹄印,一如她的轻狂放肆。

骏马一路狂奔出城,无人敢阻,跟在她身后的韦拓也不敢近身而行,只能派人远远地跟着她。

雄霸天下追着那只白鹰踏雪逐沙,向北而去。

朔风刚劲,她甩鞭疾驰,杂裾垂髾翻卷飞扬,飒爽身姿更添女儿娇媚。

行出半个时辰,只见前方一队鲜卑军策马而来。

马肥蹄健,奔放凛然。

前行之人散发披肩,被风吹起轻狂不羁的弧度。

一条棕色皮带束额绕发,额下峭眉斜插入鬓,一双眼湛澈透亮,闪过凛凛杀意。

身后丈八长槊威然伫立,凌厉寒光隐隐晃过,血腥之气渐拢,竟叫人不敢多看一眼。 

苏楚衣拢缰缓行,横马于路间,不再前行。

她拢了拢鬓角垂落的发丝,微眯双眸,唇边勾起一抹挑衅的笑意。

“吁……”那队人马提缰停下,座下骏马喷着鼻息,尥蹄转圈,气势凌人。

她提枪下马,落地展袍,挑了挑眉行至前行之人马前,仰头笑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

“想打?”带头前行之人俯身一看,眸中闪过一丝异色,眉眼舒展,闲适地抱胸浅笑。

她一手插腰,手中银枪直立于地,毫不惧意地反瞪回去,含笑道:“怎么?害怕?”

那人皱眉,摇了摇头,眼前一亮,揶揄道:“你身上那是什么鬼玩意,能打吗?”

苏楚衣展袖一扬,衣袂迎风舞动,如展翅蝴蝶曼妙动人,“能不能打,得试过才知道。”

那人无奈地再度摇头,问道:“你如何知道我来了?”

“小白在我府上绕了大半日,我再不来,它估计会把我府中百年老榕给毁了。”苏楚衣忿忿然地望着那只白鹰缓缓落在那人肩头,长袖倏地一挥,袖中短刃闪着银光飞身而出。

“嗷……”白鹰凄厉一声嘶吼,振翅高飞,几绺白羽掉在那人发间,黑白相间,瞬间弱化了他阴鸷肃杀之气。

“他娘的,你什么时候能改掉见着小白落我肩上就飞刀子的习惯,老子的脸要是毁了,你赔啊?”那人凶目一瞪,没好气地撇了撇嘴。

苏楚衣冷冷一笑,反讥道:“堂堂鲜卑拓跋颢也怕毁容?”

“老子当然怕,毁了容老子还怎么娶妻生子?”拓跋颢一夹马肚,座下黑驹如闪光般冲出,他俯身一探,电光火石之间,长臂伸出,捞起站立不动的苏楚衣,策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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