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之后，萧允辰止了笑，放下手中折子，自案后卧起，收拢的笑意仍在眉宇间环绕，他调侃地道：“苏将军还不起来，莫不是要朕扶你起来？”
苏楚衣双颊隐隐发烫，撑地的双臂抖了一抖。
她轻噘双唇，柔声道：“我摔疼了。”
此时此刻，她不再是横刀立马的苏帅，不再是强悍不可一世的女将军。
她只是一名普通的女子，渴望有人疼惜，有人珍视。
雨夜醉卧廊下，晨起却在榻上。
湿衣被褪，沾着皂角清爽之气的亵衣赫然在怀。
桃木簪平压于枕侧，发间干爽柔顺。
指尖酒香不再，双手纤尘不染。
是他吗？
是他照顾烂醉的她，雨寒侵骨，受了风寒吗？
她想要清醒地知道，他会不会不顾身份，将她扶起，视她如宝。
她心间一紧，莫名地情动如潮……
萧允辰握拳抵唇，轻轻咳了几声，苍白的双颊竟染了一抹淡淡的粉色。
上挑的唇线以从未有过的弧度高挂，眸中狼籍，尽是波光点点，连成一片汪洋，不见暗涌。
他紧了紧搭在肩上的狐白裘，一撩袍侧，站了起来。
苏楚衣屏息凝视，直视他一步步向自己走近。
他的步伐轻巧沉稳，落地无声，每一步都坚定果决。
白裘搭着他的宽肩徐徐而下，龙章风姿，绰约不凡，帝王之姿昂然尽显。
她卧趴在地，高扬下颌，与他傲然对视，胸口涌出莫名情动，似万马奔腾，踏雪扬沙，卷起漫天尘雾，蔽了他二人之间层层沟壑，唯剩眼中之人，渐行渐近。
他真的下来，他真的抛却帝王之尊，只因她一句故作娇弱的话语。
半蹲在她身侧，他蹙了蹙眉，关切地询问：“摔疼了？”
她点头，不发一言。
他长臂一捞，她整个人便滚落在他怀中，动作轻柔，唇边是几不可察的笑意，眼底幽暗深邃。
宣政殿内光线陡然暗了几分，她藏于他怀中，能清楚地感到他那一下一下的心跳，由疾而缓，渐趋于平静。
她抬眸，不经意间落入他漆黑如夜的瞳仁中，眸中堆起薄雾，就这么看着他抱起自己一步步回到席上，轻柔地拢在身侧。
他支起她的腿，缓缓置于掌中，掀起裙裾，推高素白亵裤，冰冷的手指抚上她紧实修长的小腿。
腿间道道交错的轻浅伤痕赫然映目，他眉头紧拧，指腹轻辗而过，心似利刃滚过，抽痛不已。
数载沙场征战造就她不世之功，然而代价却是如此伤痕累累。
“萧允辰……”她呼吸一紧，半撑着身子，伸手阻止他继续攀爬的手指，颊染红云，心乱如麻。
他反握她的手，与她十指交缠，寒眸厉色不再，水光渐涌，吸走她全部的心神。
他的声音沙哑，似已隐忍许久，对她道：“让朕看看。”
身上滚过一阵战栗，嫣然微启，隐隐诱人。
在军中多年，难免风刀霜剑，皮肉之伤。小伤听之任之，大伤随意包扎，不出几日便已大好。
哪像今日这般金贵地倚在萧允辰怀中，享受君王细致的呵护。
在他眼中，她如珍宝一般易碎。
他的掌心触及红肿的膝盖，轻柔地抚揉，上身前倾，贴着她的耳后开口道：“疼吗？”
她咬住下唇，无助地摇了摇头，耳垂扫过他的薄唇，瞬间点燃她心中之火。
她竟是如此渴望他的触碰……
苏楚衣抓过裙裾将尽露的小腿盖住，避开他的大掌，稳了稳心神，“陛下，听闻陛下抱恙，楚衣是来探病的。”
萧允辰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固执地将她纳于怀中，拂开碍事的羽氅，再度将她的裙裾扯开，同时推高两腿的亵裤。
“别动。”他的目光真诚慑人，盯着她，再也不愿放开，掌心覆于膝盖，轻拢慢捻。
她的伤，她的痛，她经历的千沟万壑，至此之后，他愿意统统一肩担起，决不让她再痛一次。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殿外宫灯高高挂起，斜映他如缟的侧脸，叫她不忍移开双目。
他尚在病中，却关心起她的无心之失。
怎能让她不动容！
心中隐忍之情似绝堤之坝，滚滚东流，汹涌澎湃。
莫道是长倚玉人心自醉，身陷这帝王之侧，她竟也如醉如醺，心生缱绻。
苏楚衣长睫低垂，膝盖淌过阵阵热流，轻轻抬手覆于他的指尖，与他四目相对，轻声道：“可是陛下病了不让御医请脉问诊，如何能护得苏楚衣周全呢？”
“朕只需比你多活一日，便能护你此生安稳。”他的霸道之气凛然而发，不容拒绝。
她摇头，“若是陛下先走一步呢？”
他依旧傲然绝世，不容置疑，“就算是撑，朕也会比你多撑一日。”
她定定地望着他良久，眼角微湿，不争气地哽咽道：“陛下帝王之道，纵横捭阖，是否对每一个入宫侍寝的嫔妃都会做这般虚无飘渺的承诺？生死天注定，就算您是九五至尊，也逃不过轮回之苦。”
她没有忘，他是九五之尊，后宫佳丽三千。
自古帝王情薄，这种种撩拨不过是为她手中三十万精锐。
他眸中火光又起，道：“我命由我不由天。”
苏楚衣别过脸去，不去与他争辩纠缠，她收回双脚，膝盖离了他灼热的掌心竟是彻骨寒意上涌，逼得她抱膝不动。
他自嘲地挑唇，拾起席上奏折，埋头不语。
殿门被轻声推开，有宫人入内掌灯，殿内变暗为明，青灯照壁，一室华光绰绰。
“陛下，是否要传膳？”宫人战战兢兢地问道，把头压得极低。
萧允辰侧身望去，她仍抱膝而坐，精心修饰的坠马髻松松垮垮，遮了她半边侧颜。
他艰涩地开口，问道：“你要留下陪朕，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