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四年仲冬
十一月己亥
擢升尚书令谢凡为太尉,掌四方兵事功课,仍领录尚书事,加侍中,封武兴侯。中书监王恒为司徒,掌人民事,参录尚书事,加侍中,封豫章侯。门下侍中闵亮为司空,掌水土事,参录尚书事,封清阳侯。
中书舍人杜寒生左迁中书令。
征北大将军苏楚衣左迁五兵曹尚书,都督中外诸军事。
黑骑军副统领韩冶为征北大将军,徐州刺史,都督徐、荆、豫三州诸军事,持节。苏慎为监军,一同赴任。
苏愉为上阳郡守,即刻赴任。
殿前侍卫韦拓为黑骑军副统领,殿前四品带刀侍卫。
天方破晓,四队甲士分别自四侧城门悍然而入,守城牙门军见他们军容肃穆,不免心底生寒,却不敢上前阻拦,急报宿卫军暗中监视。
寒衣铁甲,面容色寒,眸底皆是肃杀之色。
四队人马自街首尾前行汇合,停在闭门多日的长宁公府前。
撩袍。
屈膝。
单腿跪地。
齐声高喝:“末将等恭请将军升帐。”
腰间重剑撞地铿锵,衬得声似寒铁,苍劲浓厚。
“末将等恭请将军升帐。”
一遍又一遍威武雄厚的朗朗之声在朱雀大街回荡盘旋,划破晨曦微露,震落枝头残叶,映出甲胄苍寒之色。
“他们终是来了。”躲在家中数日的苏楚衣轻叹,放下手中书卷,步出书房,吩咐家老打开大门。
昨日,圣旨一出,四野哗然。
苏楚衣早已料到今日必有风波,没想到天还未亮,他们便已倾巢而出,且是这般雄壮威仪,逼得她无处可躲。她也想过抗旨不遵,漏夜回营,与朝堂分庭抗礼。可她不能,她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而让三十万苏家军和她一道成了反贼,让苏氏数百口人成了刀下冤魂。
身上的重责大任,她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只能静观其变。
府门大开,五百将士列队跪拜,头顶屋山帻,身披筩袖铠,腰间活舌带扣皮带将他们衬得身姿挺拔,军容威严。
“末将参见苏帅。”
苏楚衣展袖抬手,身着月白色襦裙徐徐步下台阶,低声道:“都起来吧!”
五百甲士纹丝不动,跪地不起。
寒风漫卷,扬扬阵阵泥雾。
苏楚衣眸光微凛,淡淡扫过一众与她歃血为盟的前锋营将士,道:“怎么?本帅被除兵权,便唤不动尔等?”
她的手在颤抖,她的心在咆哮。
可是她束手无策,为了苏家,为了苏家军,她不得不放弃他们。
“苏帅一日不走,末将等长跪不起。”威仪之声再起,字字含泪。
数载军旅浮沉,唯有这帮与她换过命的兄弟不离不弃,生死追随。
每一次击败敌军,他们把酒言欢,庆幸自己还活着。
每一次送别袍泽,他们眼中含泪,立誓破敌复仇,永不放弃。
而今,再一次送别袍泽,却不是死别的悲壮凄凉,而是生离的无奈愤怒。
“楚衣少入军旅,蒙各位兄长不弃,并肩退敌,歃血为盟,引为挚交。然,楚衣身为女儿身,能与各位铁骨铮铮的儿郎戌边守土,是为楚衣生平之幸。众位兄长请受楚衣一拜……”
苏楚衣撩裙跪地,月白襦裙铺展,深深拜了下去。
她眸中有光,隐隐含泪。
众位热血儿郎亦随之拜叩,铠甲相碰,似刀剑撞击,犹如厮杀般震慑心底。
一幕幕号角争鸣,整装待发。
一场场浴血奋战,冲锋厮杀。
似乎都在慢慢地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