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宫(1)

永安四年孟冬

正午时分,朱雀门外杀气腾腾,猎猎如风。

五百将士甲胄加身,挟带着一路风尘寒意威然屹立于禁中正门。

只在祭祀大典才会大开的朱雀门应声而启,帝王全副銮驾辚辚而出。

萧允辰斜倚驾内,微眯的褐眸骤然大开,直视阵前棕马绯影。

美,极美。

立在马上的英姿飒爽,眼前为之一亮,蜜色的肌肤未见瑕疵,清傲的脸上红唇轻噘,周身的杀伐之气,让人不忍侧目。

那挺立的纤腰,秾纤合宜,不盈一握,实难想像她纵马横刀,战场厮杀的勇猛。

他掌心微痒,蠢蠢欲动。

苏楚衣,你终于来了!

大氅迎风飘扬,胯下骏马喷着鼻息,尥蹄静候。

阵前统帅,倔强的下顎不服输地微抬,一副与宫墙试比高的绝世霸气。

宁宣帝登基四年,结束大宁八年的藩王之乱,灾祸渐消,风调雨顺,天下承平。

宣帝终日沉湎于国事,日理万机,四年来尚无子嗣,太后宋氏与礼部、太常寺商议,决定广选秀女入宫,为大宁朝开枝散叶,延绵子嗣。

康乐侯、徐州刺史、大宁唯一的女将军苏楚衣亦在宣诏之列。

萧允辰撩袍而下,宽肩长臂伸展,步履从容,在贴身侍卫的簇拥下踱至马前,拧眉扬头,昂藏身姿器宇轩昂。

他噙着笑,双手负于身后,悠闲淡笑竟似在御花园游玩般慵懒闲适。

“苏将军,别来无恙?”

苏楚衣俯身直视,正欲抽鞭的手忽地一僵,握住马缰的手不由地紧了紧,心口猛然一悸。

一袭十二章纹玄衣将他宽阔的肩膀包裹得恰到好处,下摆被风拂起,露出象征尊崇地位的黑舄。

那昂然的身姿气度,叫她握缰的指尖微微发凉。

苏楚衣狠狠吸了一口气,屏息垂眸,立起上身,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道:“萧允辰,本帅今日带着兄弟们来逛京城,路过皇城,特地来打声招呼。”

不知为何,她的声音微颤,竟不似面对千军万马时平静如水。

放眼天下,也就是她敢这般任意妄为,直呼天子名讳,御前不下马,也未行君臣大礼。

萧允辰却丝毫不以为意,凉薄的唇弯了一弯,“不知苏将军突然回京,所为何事?朕记得,苏将军已有三年未回京述职。”

做为人臣,苏楚衣有诏不遵,每每召她回京述职,她都以边关战事吃紧为由,拒绝回京。

萧允辰一口一个苏将军,只把她当成文武百官中的一员,对选秀一事只字不提。

苏楚衣心中一阵焦躁,翻身下马,手中的鞭子紧握在手,黛眉紧蹙,缓步走向那人。

“素闻黑骑军能征善战,所向披靡,平定藩王之乱,敌军闻风丧胆,丢盔弃甲。楚衣昨日练兵,突然生了一个念头,想与黑骑军会上一会。”

萧允辰望着她拧眉微愠的美颜,淡笑不语。

“萧……”苏楚衣目光往他身后一巡,只见文武百官鱼贯而出,她刚出口的名讳便生生吞进口中,美目微瞪,恭敬地唤了一声:“陛下。”

“苏将军刚抵京城,众位将士旅途劳顿。与黑骑军比试一事,还是择日再议。”

他的声音低且沙哑,却字字隐含不容抗拒的威严。

苏楚衣自徐州大营兼程而来,只想快些解决选秀之事。“打马一日,对军中将士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陛下何须过虑。难道是陛下害怕黑骑军打不过我苏家军精锐?”

萧允辰舒展眉眼笑得极是自负,“苏将军不必用激将法,黑骑军乃我朝精锐,曾随朕南征北伐未尝败绩。但,胜或负乃是兵家之常事,朕又如何会害怕?只是,北方大部未平,大宁朝正是用人之际,又岂可为了两军比试而自损一臂。”

“我要和夜风决斗!无须将士拼杀,只我一人迎战,足矣”

萧允辰闻言望向苏楚衣,忽然伸手拂去她被风吹拂在脸颊的发丝,指尖擦过她的耳垂,带着燎原之火,点燃孟冬未散的暖意。

夜风……

她可知夜风御敌无数,从未失手,掩月刀无血不归,嗜血残忍。

她可知夜风从不以真面目视人,来无影,去无踪。

黑骑军以夜袭著称,黑骑黑甲黑铁面具,与夜色融为一体,因而得名。

唯独夜风青铜蒙面,是为黑骑统帅。

他往前跨了一步,温热的手掌捧着她的侧脸,附在耳边轻语:“夜风就算了,苏将军可愿与朕切磋?”

他的话如三月阳春微风,柔软似杨柳轻拂,浅浅扫过她的脖颈,淌进她的四肢百骸。

“朕的女人想一决高下,朕怎能假手他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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