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的将我的手臂放下,我能感觉到他站在我的面前,为我遮挡着强烈的日光。
我的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洌的香味,我能察觉到他呼吸的声音,匀散的热气让我忽而有些心悸。
他个子比我高上许多,当我意识到他在做什么的时候,我的心里忽而划过一抹暖流。
他在用布帛,包裹住我的眼睛。
四周的讨论声还在继续,可是我现在所想的唯有一点,我面前的这个人,是个心细的好人。
眼睛的疼痛一点点缓解,走出皇陵,兴奋过后,我身体所有的触觉一并回来,这时我才感觉脚下似是踩着什么尖锐的东西,有一点疼。
我有些站不稳,再加上我什么都看不见,好歹皇陵我呆了七年,那里面的每一寸每一厘我都熟悉的不能更熟悉,可在皇陵外,我却陌生的很。
“你是谁?”我又问了一遍。
只是这个人还是没有回应我。
他到底是谁?我分外好奇。
我忍不住又问道:“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不说话?你说话啊?”
回应我的却还是沉默。
反倒是身边的人热切讨论。
“这暄和皇后到底是个死人还是个活人?咋还能说话呢?”
“要我看,这皇陵中能呆了七年还没死的恐怕不是人,她是个妖怪吧?”
“这要不是亲眼所见,老子根本不相信皇陵中还能出来个大活人儿!”
我听着身边的人嘁嘁喳喳的讨论着,我顿时有些聒噪:“住口!本宫乃是先帝的暄和皇后,不是妖怪。”
一声唳喝之后,身边的确安静了许多,那个人又伸出手拉起了我的手掌,入手的温热和宽阔,突然让我有一点眷恋。
估计是因为我在皇陵中呆的太久了,寂寞太久了,以至于都要忘记活人的体温了。
回忆这七年里的无数个日夜,每天守着一个死人,看着他一点点的化作白骨,并非是一件多么有意思的事情。
我贪恋活人的体温,贪恋日光,贪恋……活着。
唯有活着,才可以看到该下地狱的人,下地狱。
我想往前走一步,可脚下的疼痛让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七年前我入皇陵的时候,并不知道外面是何种风景和设计。
正当我想蹲下来的时候,突然我感觉我的身子一下子悬空。
我被人抱起来了?
“大胆!放本宫下来!”我连忙挣扎,这个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不说话?
可他却还是没有出声,他紧紧的将我抱在臂弯,不知道是日光太暖,还是他身上的温度太暖,我小心翼翼的圈上他的脖子,不再挣扎。
上了马车之后,他轻柔将我放下,我摸索着身边,触手的是软绵的坐垫。
我又继续摸着马车里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觉得外面的一切,都实在是太过新奇了。
“哎呀,你做什么?”我突然感觉我的脚被包裹进宽厚的手掌中。
他动作轻柔,小心翼翼的摩挲着我的伤口,他一直不说话,让我不免好奇他的身份。
“让我猜猜你是谁,你是……宗蔚然吗?”是不是傅皇后让他来接我?
如果是宗蔚然的话,我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
正当我以为他会继续沉默下去的时候,只听他淡淡回应:“不是。”
嗯?
“那你是谁?你怎么会来皇陵?”我不敢询问太多,怕是相国公的人。
一想到相国公,我连忙想抽回来脚,可他却更加用力的攥紧在掌心中,我隐约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好像有水滴,落在了我的脚背上。
“你……”我又感觉,他的拇指轻轻的擦拭掉了那滴水滴。
这个人究竟是谁啊?实在是让我好奇。
不过他若是不想说的话,我也不会勉强他。
吱呀一声,马车晃动了一下,我想,我终于可以回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