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梅四裹着大衣在院子里的石子路上来来回回的走,正想消食来着,傅嘉宁没在身旁跟着,怕又惹得她不开心,便躲在书房处理公事。

梅四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瞅着精心布置的院子,不由深吐了一口气。

这诺大的房子只住着她和傅嘉宁两个人,平常生活琐事都是傅嘉宁在操心着,房间有钟点工定时过来打扫,仲亮偶尔在傅嘉宁的差遣下才会过来。所以傅嘉宁不在的时候,整个屋子阴森森的一样冷,半夜梅四总是会醒来,真担心有什么东西突然冲过来掐住她的脖子。

当然,她知道,只要自己一呼喊,守在外面的人会立马进来。

有好几次,她都看见几个人影在竹林里晃动着,甚是恐怖。

梅四抬眼看着二楼书房的窗户,暗暗思忖着,若是有一天她真想离开,会不会脱不开身。

那时候,是否要借助意大利那边的力量。

脑海里贝琳的声音还在不时的回荡,她其实根本不想和那个浑身是毒的女人有什么牵扯的,但仅凭她一人,又怎么对付得了傅嘉宁。

梅四在考虑贝琳提出的建议,微微皱眉,走进室内。

没有过太久,仲亮就带着一个人匆忙过来了。梅四去给他们开的门。

站在仲亮身边的莫林看到她就似笑非笑地打招呼:“你好,梅小姐。”

他似乎不像是本地人,说话间有点外国特有的口音,但好在咬字清楚,整个人温润严谨。

“你好,莫医生。”梅四回以微笑,侧过身子让他们进来。

会诊的时候,莫林把医药箱放在一边,抿唇道:“梅小姐,我先替你诊脉吧。”

梅四微微挑起眉,挽起衣袖。

他作势把手指放在她的手腕,细细的眯着眼睛,盯着她仔细的看。

除了看病,莫林还想看出这个女人究竟有什么魅力,能让傅嘉宁三魂丢了七魄。

站在一旁的傅嘉宁看见梅四一脸的狐疑,微笑着解释道:“莫林在中国学医,又在国外游历多年,中西合璧,经验丰富,这诊脉对他来说只是皮毛,最值得一提的是他的这双手,价值百万,很多医院都想高薪聘请他做心脏搭桥手术方面的顾问。但他却选择做一名无国界医生,在最恶劣的环境里奋战。”

“好厉害呀。”梅四微微点点头。

莫林摇摇头,笑笑:“是嘉宁缪赞了,救死扶伤本就是医生的天职,我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梅小姐,上次你高烧昏迷,所以有些问题我想现在问问你。”

莫林表情认真,搞得梅四的心直突突的跳着,便屏住呼吸。

他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你是否曾经长时间的昏迷不醒过?”

她脸色一白,微微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接着问下去的是傅嘉宁,他神色紧张,眉目间满是担忧。

梅四微微一笑,有些回避,摸摸头回道:“哈哈,出了点小事,一口气睡了三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

就是一觉醒来,忘了前尘。

“一般长期陷入昏迷的病人,醒来后多多少少都有后遗症,你现在还处于康复期,平时应该多注意休息。”莫林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傅嘉宁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他会意的起身。

梅四躺在床上,点点头,困意突然袭来,微微闭上眼。

傅嘉宁帮她掩好被子,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书房里,仲亮沏好茶离去,莫林看了一眼宽敞温暖,收拾整洁的房间,坐在沙发上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她情况怎么样?”傅嘉宁着急的问道。

莫林微微凝视了他一眼,放下茶杯,手指不时的在桌子上拍打着。

那个手势让傅嘉宁心里一紧,他知道这个手势意味着什么。

“虽然我很想撒谎安慰你,但是我明显不是一个会安慰人的医生。嘉宁,她的情况很糟糕。”他微微皱眉,继续说道:“一般昏迷不醒的患者,五脏六腑会慢慢的退化,梅小姐的身上就出现了这种情况,尤其是心脏,负荷过重,往往造成供血不足,导致她经常陷入昏厥的状态。据我了解,梅家人有心脏病家族遗传史,人均寿命都不超过五十岁。按照梅小姐这种情况,继续下去,她的身体只会每况愈下。”

他顿了顿,继续道:“可能撑不过十年。”

“十……年?”傅嘉宁的脑子晕眩,耳边的声音反复重叠着,神情有些呆愣,然后缓缓合上双眼,捂着脸,指缝里似乎有什么液体露出。

十年,太短了。

“怎么做?”傅嘉宁红着眼睛,呼吸急促粗重的问道:“该怎么做,才能延续她的生命。”

莫林何时见过傅嘉宁有过这样无力的神色,黑墨的眸子里几乎带着乞求。他舒了舒气,说道:“很简单,换心。”

换心,说起来简单,又何其容易。

“平时让她多注意休息,放松心情,尽量不要让她受什么刺激。”莫林补充道,忽然想到什么,面色有些绯红,“还有就是,剧烈运动还是要有节制,最好由男方做保护措施,毕竟避孕药很伤身体,再说了,梅小姐的身体本来就虚弱……”

“避孕药?”傅嘉宁听出了莫林话里隐晦的意思,皱着眉头打断他,眼神微微泛着冷意。

莫林一愣,很识趣的住了嘴,没有往下说。

他认真的交代注意事项后,就提着医药箱离开了,走出门外,瞅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心里还在想着自己的顾虑,刚在诊脉,他隐约诊出梅四有过生育史,正因为这样,损耗过大,又长期陷入昏迷,加剧了身体的负担。

可莫林却选择隐瞒了自己的疑虑,因为他不想再让现有的情况雪上加霜。

他伸了个懒腰,真想盼着阳光早点出来,一扫头顶上的阴霾。

坐在沙发上,傅嘉宁闭着眼小憩,他起身走到床边,眼里梅四的睡颜恬静中带着几分苍白,睫毛微颤,不安的攒动着。

他看了一眼腕表,已经睡了六七个钟头了,但她依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连带着他也有些不安了。

傅嘉宁俯身凑在梅四的耳边轻唤着,“小四,小四,醒醒,天都黑了。小四,小四……”

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呼喊了多长时间,梅四的眼皮才微微抖动着,睁开眼,使劲张开嘴唇,“傅嘉宁,你怎么不开灯呀。”

傅嘉宁的指尖微微颤动,半晌才开口,“一时间,忘记了。”

因为太害怕,害怕她再也不能醒来。

“小四,我们重新开始吧。”灯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梅四闭了闭眼,极力适应着灯光。耳边飘来傅嘉宁低沉的嗓音,她揉了揉眼睛,看清他现在的表情。

他如冬日阳光,似暮色星辰。

是的,此刻她的脑海里突然涌现出这样一句话。

梅四噗嗤笑了一声,蹭到他的怀里,低声说道:“傻瓜,我们重逢的那一刻,不就是新的开始吗?”

“是么?”傅嘉宁低笑抚摸着她柔软的长发,眼神黯淡。

可为什么,他总觉得那双水雾的眸子里早就没了自己的影子呢。更多的,却是赤裸裸的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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