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下)

尤明月在一周后才知道她那些所谓的家人来找过她。

彼时她在林老的治疗下第一阶段恢复良好,盛阳也得以抽出时间去锦城处理公司事务,梁柯陪着她在两个保镖的陪同下逛街。

结果就杀出了一只拦路虎。

她坐在咖啡厅里,看着面容相仿的少女,不发一言。

“我人生中最大的阴影就是你。”少女支着下巴凑近她,脸上满是兴味,“从记事起我就知道自己有个失散多年的姐姐,但是那对父母成天只会哀叹没法带你回家,却从来不说为什么,只是把对你的思念加诸在我身上,学习,兴趣,性格,无一例外都被要求‘向你姐姐学习’,很多时候我都觉得我只是一个代替品,如果你肯回家,那么他们就根本不需要我。”

梁柯默默的靠近了几步,少女漫不经心的瞥她一眼,后仰在椅子上,姿势随意,“所以长大之后我就开始了漫长的叛逆期,什么都要反着来,你可以去问问,我这个野丫头在当地有多么出名,估计名气比那些名媛们都大。”

少女接着嘲讽的一笑:“我的名字你知道叫什么吗?尤清风,明月清风,果然连名字都是个附赠品。所以后来我改名了,我自己取得,尤唯,唯一的唯,是不是很幼稚?不过我喜欢。”

“我对你没有兴趣,对你们家也不感兴趣。”尤明月搭着梁柯的手站起来,冷冷道,“如果你是来找我诉苦的,那恕不奉陪。”

“我讨厌你,如果你回来,我就消失。”

尤唯也跟着站了起来,眉眼酝酿着上挑的倔强,“如果你真的对我们这么不屑一顾,那你就亲自去对他们说,让他们听个明白,让我也败的甘心。”

尤明月僵住身子,内心有股酸涩的痛意,她咬牙轻飘飘道:“我为什么要为了不相干的人费心思,我不需要对别人负责。”

“那你就证明啊,证明给你自己看。”尤唯咄咄逼人,她五官比尤明月更为英气,挑眉起来尤为桀骜。

尤明月愣了好一会闭了闭眼,脑子里略过外婆那张慈爱的脸,半晌才漠漠轻道:“明日在宋家,我会去见他们,做个了断。”

尤唯看着清瘦的身影远去,握了握拳,面色复杂的低下了头。

***

晚上回去盛阳难得发了怒,狠狠训斥了梁柯。

尤明月在旁边劝了两句他也没理她,她就知道原来他也在生自己的气,顿时抿了唇往房间走去。

没过一会,盛阳也进来,站在她跟前,低声道:“我不让你去。”

尤明月抬头,默默看着前方:“我能控制好我自己,我不想再让他们出现在我的面前。

“都交给我,我帮你解决。”盛阳扶起她的下巴,低首凝视她,眼神专注。

“我总得一个人做点什么。”

尤明月主动抱住他的腰,喃喃道,“我现在不用工作,不用顾家,都快成一个废人了,我被你照顾的都没有自我了。盛阳,我不是在责怪你,我只是想,你太不放心我了,至少我自己的家事,我可以处理。”

盛阳挽着她的手臂把她提起来,锢在腰间,吻细细密密的盖了过来,因为顾忌她的身体,他们已经很少恩爱,盛阳也忍耐了很久,吻到无法抑制,他松开她的唇瓣,抵在她锁骨间粗喘几声。

“我可以——”

没等尤明月出声,盛阳就放开她走进了浴室,她低着头握住他摘下的的袖扣默默不语。

第二天盛阳没说什么就陪着她来了宋家,一进门就看到多年未见的那几张脸孔,宋母在一旁招呼自己,语气有些小心翼翼,尤明月勉强冲她打了个招呼。

尤唯自她进来只有站了起来,旁边的那对神情紧张的夫妇这才被尤明月得以正视,妇人激动的想过来握住尤明月的双手,却被她躲开了。

“我来了,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妇人脸色一暗:“明月,这么多年,你还在怪妈妈?”

尤明月无波无澜的看着她,“我只是想来说清楚,你们尤家要如何,和我无关,你们可以离开了。”

“我只是担心你——这么多年你受到了太多……我和你爸这么多年一直在找你,可是每次都错过时机,咱们一家人——”

尤明月立刻打断她:“我的亲人只有姥姥一个,其他人,都是外人。”

妇人眼角含泪,哽咽道:“我知道你还在怪我,这么多年,你一直还在介意当年我们离开的事,可那个时候你父亲家族那边出现了危机,我们实在是不得已才抛下你和你姥姥,当我们回来的时候,你姥姥已经……”

“我不想听这些,你们没有错,我也不怪你们,只是,你们和我不是一家人,你也清楚的,姥姥不过是你的养母,说起来也就是一个乡下老太太,你们这种上流家族怎么可能在乎这么一位在村子里守了十几年的孤寡老人,毕竟你们连亲生女儿也可以轻易抛弃!”

“你妈妈这么多年一直泪已洗面,我们甚至为了找你忽略了你妹妹,你还想怎么闹?”一直正坐的男人终于忍耐不了,皱眉发声,义正言辞。

“所以我该感激你们吗?”尤明月握紧了拳,转过身紧紧盯着男人,语气有些发闷,“你们爱我?你们爱的不过是自以为爱着我的自己罢了,当年因为事业抛下亲人,现在因为愧疚执意补偿,这一切难道不是为了满足自己?你们只在乎自己的感受,到最后,眼前人也被辜负,谁也没法幸福,然后再把责任推给别人!”

夫人脸色一白,男人也有些僵硬,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自从你们走了,姥姥再也没有兴致把白发染黑,不过半年就全白了。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你们做的是什么,理直气壮的把一个孩童扔给一个年过七旬的老人,这位老人为你们奉献了大半生,可是换来了什么?”

盛阳走过来握住她激动到有些发抖的手掌,尤明月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眼神复杂的尤唯,淡然道:“或许我真的是寡情之人,就当我不孝,我们从此就不必再见了,你们可以正当光明的抛弃我了。”

“我和你爸不求你原谅我们,只希望可以一家团聚。明月,你真的就不能体谅我们一下吗?”

尤明月背对着他们,低声问道:“当年你们离开,对着姥姥说了什么,让她一夜白发?”

居高多年的夫妇顿时一脸惨白。

“天理报应。”尤明月没有去看他们的神情,最后摆了摆手,“放过我,也放过你们自己吧,当年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没法把你们当亲人了。”

尤明月站在门口,想到当年姥姥因为父母的离开一瞬间憔悴的容颜,到后面的郁郁寡欢;

再想到她孤身一人生下孩子惶惶无助,却在得知家人来找存了一丝希望把孩子托付给宋母出去见他们,结果却见到了要彻底离开柳州却不带走她的父母,她又一次被抛弃了;

回来之后却又得知宋母因为照顾自己孙女把孩子独自放在家里,结果就在那短时间内自己的孩子被人贩子带走。

她就是在那一瞬间被绝望和无助逼疯的。

但这些她都没法告诉他们,也没办法怨恨宋母的疏忽,毕竟任何人都不想造成这样的结果。

说到底,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自己不够担当不够成熟,怨尤他人也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再多的,她也不会再说了。

各在一方,各自安好,就这样挺好。

有些感情,不需要血缘维系,也有些感情,确实是血缘也维系不来的。

这世间憾事,无怪乎此。

***

柳州是南方城市,沿海地带,每年都有洪灾危害,每到暴雨时节,外出的人就会骤减。

尤明月是经历过多年的,所以她给宋家打了电话,也一直叮嘱盛阳要注意交通安全。

这晚一声惊雷把尤明月惊醒,她出了点冷汗,摸了摸身边,却没有人在。

她直起身子,就听到门外王姐和梁柯的呼喊声,混沌不清。

“盛阳?”她轻轻一呼喊。

门被打开,盛阳在昏暗里走了出来,等离得近了,尤明月才见他面色冷凝。

“外面发生了什么?”她觉得有些冷,抱紧了被子。

盛阳帮她打开空调,坐在床边替她裹紧被子,淡淡道:“没事。”

尤明月注意到他呵出来的气息带着冷气,身上还有一股青草的味道,皱了眉道:“这么大的雨你还出去了?怎么都不叫司机?”

“不是出去,没事的,别担心。”盛阳有些顾左右而言他,眼神飘忽,她很少见到这样显露不镇定的盛阳。

“外面有谁吗?”尤明月越想越不放心,隔着门王姐的声音一直断断续续的,难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说着她就要起身去看,盛阳连忙拦住她,她却倔强地咬着唇瞪他。

盛阳无奈的败下阵来,只好把她搂住,在耳边低声道:“是江孟——他在门外淋着雨,说是要见你。”

尤明月整个身体一震,似乎不敢相信,她踮了踮脚,似乎想透过盛阳的肩膀看到客厅的场景。

“我知道你不想见他,我已经让梁柯把他送回去了。只是——”

盛阳叹道:“你最清楚这小子多聪明了,他悄悄的从锦城跑了出来,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来柳州,现在大半夜的也不好赶他走,所以让梁柯先带他上酒店了。”

“盛先生,不好——”正安抚尤明月,王姐匆忙走了过来,盛阳放开她不耐烦道:“怎么回事?”

“这——”王姐为难的看了看尤明月。

尤明月脸上不显什么,可声音却有些飘,她勉强道:“你说吧,我已经知道了。”

王姐得到盛阳首肯,支支吾吾道:“是……江少爷他不肯走,直接半路上打开车门跳出来,从大雨里跑回来了。”

“什么?”盛阳还没训斥,尤明月就挣脱他的怀抱,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盛阳见她都没穿鞋,利眉一聚,捞起薄毯子就追了出去。

尤明月跑到客厅,见梁柯正水淋淋的从玄关进来,门还未关,濡湿一地的痕迹蔓延,她目光顺着痕迹,很快就发现了门外站着瑟瑟发抖的小身影。

长高了一些,却是更瘦了。

从她的角度看起来,背影薄薄的一片,都有些嶙峋了。

外面的大雨声势更响,尤明月觉得这瓢盆似乎都砸在了自己心里,她死死的盯着门外背对着她的身影,嘴唇不断耸动,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盛阳追过来给她裹上毯子穿上鞋,厉声朝门外道:“你这是要干什么,明月她身体弱,你非要她担心到生病才甘心吗?”

江孟冻得铁青的脸转过来,青红的鼻头一动,看了一眼尤明月,那一眼令人心碎,他的声音还带着孩童的稚嫩,“我是来道别的,姐姐,我要离开了。”

什么离开?

尤明月心里喊道,但嘴上依然说不出话来。

江孟却自顾自的转身,整个身体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头发都黏在额角,像只离群的小兽,满身防备满脸无助,继续盯着她说道:“我知道你记起了自己的孩子,所以不需要我了,甚至是开始厌恶我,排斥我,所以我还是走吧,这次我不需要你来找我,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很好。”

“你……你先进来。”尤明月喃喃道。

江孟却似乎没听到她的低语,“我知道我配不上做你的孩子,我也从来没想过,我是个肮脏的人,偷钱耍诡计什么没做过,为了让你开心我都戒了,但是你还是不要我了,所以我要回去,回我该过的生活去,你放心,我上了学涨了见识,学了东西,这次不需要依靠你我只会过的更好。有你在,我还要担心你,照顾你,一直想着你,那才是对我不好。”

尤明月的眼泪已经像是外头的雨夜一般撒满了脸颊,她哽咽着提高音调:“不、不是的,不是的,求求你,你、你先进来好不好?”

江孟后退了一步,半个身子已经融进了大雨里,似乎就要凭空消失不见,尤明月终于忍耐不住,扑到门口伸出手,身边的人拦都拦不住,盛阳也只能抱着她不让她软倒在地。

只有江孟漠然看着她,眼珠子黑白分明,冷意十足,“你听着,我也不要你了。在我知道我居然是你亲生的孩子那一刻,我就这么决定了。”

“就因为我是你的孩子,我才会遭受那些痛苦。别人的孩子童年都是吃喝玩乐,我呢,从记事起就得去大街上乞讨卖艺,要不就是装病碰瓷,稍不如意就会招来那些人的打骂,然后还要被卖来卖去辗转无数家去骗钱。后来我逃出来了,可我一个人也过不下去,我没钱没住处,只能继续干老本行,你是怎么认识的我的没忘吧,我也知道你一直反感我的那些恶习,可惜,这一切都是你给我带来的。”

盛阳听到这里眼里刮起了狂风大雨,他警告般的看向江孟,喝止道:“住口,有些话不是你该说的。”

“那什么是我该说的?”江孟冷冷一笑,“我该在知道之后还笑着说,我原谅你们,毕竟那是天灾人祸,你们是爱我的,我是被需要的,不是父母厌弃的小孩?”

尤明月半跪在地板上,哭着道:“不是的,我没有不要你。”

江孟嗓子已经微哑,字字仿若泣血:“你就是不要我了,为了逃避你的愧疚和痛苦,你选择规避事实,因为你知道这样不会有人责怪你,包括你自己,因为你是病人。你宁愿当我已经早死了,也不愿意承认,我就是你的孩子!”

尤明月放声大哭起来,手脚并用的爬出去抱住她想了很久却不敢想见的孩子,语无伦次,“我怕你恨我,我是怕你恨我,你因为我才被抱走的,因为我,是我不配,是我不配认你,你没有任何不好,真的没有。”

江孟仍由她抱着,只是不动声色的走近了几步,让两人进了玄关,颤抖道:“这话为什么你来说,不是由我决定的吗?”

尤明月用力抱紧他,在他小小的肩窝处拼命点头:“我怕,我怕你不认我,你恨我,那样子,我就真的活不下去了,我才是最卑劣的人。江孟,我可以给你的我的一切,但我不敢奢求原谅。”

江孟心底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冲着眼神复杂守在一旁的盛阳点头,回手抱住尤明月,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不会原谅你,我要在你身边,要你补偿我一辈子。”

***

也许是解开了最大的心结,两人之后都没有感冒,反倒是一向强健的梁柯次日便咳了起来,尤明月听到她嗡嗡的鼻音就觉得抱歉,执意强制性给她放了半个月的假,随她去哪里。

她和江孟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这之后每天都要一起睡,她给江孟讲姥姥,讲自己小时候,江孟就轻描淡写的提一下自己的过去的一些“趣事”,然后对着瞬间红了眼睛的自己轻声安慰。

“我现在遇到了你,之前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江孟歪着头笑她,自我调侃,“没听过那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好了好了别哭鼻子,不然某个人又要瞪我了。”

每天来回奔波两地的盛阳苦不堪言,晚上还睡不到心爱的女人,这些天自然脸色极差,把每个进办公室的策划都怼了回去,公司人人自危自是不提。

终于等到把江孟送回去上学,尤明月这边的治疗也已经进了一大步,她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失眠臆想的症状也减轻不少,虽然身体底子是垮了,但好歹衣食无忧的养着,总能慢慢好起来。

回锦城的那天,宋母和宋家兄妹都来送行,宋母似乎欲言又止,尤明月只是笑着朝她鞠躬,表示什么都不用说。

而宋雨辛则是被公司遣送回家之后老老实实呆了一段时间才恢复性子,此刻她促狭的把自家哥哥推到尤明月面前,拉着宋母到了一旁。

尤明月被他靠近,心里多少有点不自在。

她在治疗期间终于知道了宋予默这么多年的对她的心思,惊诧倒是其次,关键是歉疚。

因为自己年少无知,给多少人带来了伤害。想到这些年他对自己的帮助,尤明月就不敢抬头看他。

一直温热的大手抚上她的脑袋,叹息传出:“好好养身体,我会定期复查的。”

尤明月抬眸看他,用力点头。

“予默哥,对……”她想说声抱歉,却又觉得太轻飘飘,只能化为一句“你多保重”。

下个月他就要飞往德国深造,做学术交流去了,这里面有没有她的原因,她不敢问,也不能问。

因为她知道,他的这份感情是准备永眠心底的,那她就当做不知情吧。

“你和意璇姐……”她还知道,于意璇也申请了德国交换学习,这是为了谁,昭然若现。

宋予默看着自己从小默默守大的小姑娘担忧自己,动了动手掌,笑道:“有些事勉强不来,不过,时间是最强大的变形器,总有一天我们都会变。”

一切不可能,都等时间去消弭,或者,翻新。

***

一直到一年以后,宋予默的这句话才再次被证实。

那是一个明媚的早晨,她甫一睁眼,就看到盛阳不知何时清醒,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那眼神看似平静,其实底下蕴藏了许多许多澎湃。

她被看的无措,伸手摸了摸头发,“我头发上有什么吗?”

盛阳沙哑着喉咙,慢慢道:“我记得最初在升旗台下抱着你的时候,你的马尾系着黄色的发圈,那个发圈是在哪里买的,你戴着,很好看。”

尤明月怔愣许久,才颤抖着抚上他脸,“你记起来了?”

这些年他按部就班的看医生做治疗,记忆都还是模糊一片,似是而非,所有人都觉得他永远找不回过往记忆了,尤明月也一直劝他,只要身体健康,那些回忆她可以一遍一遍讲给他听,有一个人记得就好。

谁也不知道他私底下去寻了林老,一直没有放弃过。

于是,突然有一天,努力厚积薄发,奇迹就此降临。

盛阳英俊的脸笑意浅浅,眼角却蓄了一丝晶莹的泪花,他这样的男人流起泪,居然有种妖冶的可怜,“昨晚做了一个梦,于是一睁眼,我的记忆就完整了。”

尤明月心疼不已,突然凝了眉,凑上去急道:“那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盛阳伸手揽进她的腰,把她虏了过来,脸贴上脸,气息交缠,“没有,就是想多看看你,永远看着,谁都不要来打扰。”

阳光透过窗缝,几丝金色的细线穿透进来,仿若缠绕在两人手心的命运之绳。

***

独家番外:江孟的独白——她首先是尤明月,其次才是妈妈。

老爷子八十大寿时,众人难得回来一次柳州老宅,就在老宅里多住了几天,顺便见见故人,盛阳自然是要陪着的,尤明月精神好了许多,自然也就能出来见客。

宴会上宣布了盛家小少爷的回归,江孟镇定自若的站到台上,正儿八经的发了言,一点都不怯场。

方瑜在旁边高兴的和丈夫叹息,果然是阿阳的孩子,神童就是优秀,盛俊霖嘴上没说什么,眼里却是满意的。

李扬辉和栗子也来了,一个看起来灰头土脸,听说在那个三线小城市被灵异事件缠身了,向来潇洒的李少居然哭着喊着要回锦城;一个依然沉郁,只是有些不敢面对盛阳。

盛阳哂然一笑,冲他们举起酒杯,一杯泯恩仇。

盛莹凑过来悄悄告诉他,程晓灵则在上个月嫁给了世家的刘氏集团,为了挽救程家的事业,她再不情愿也被所有家人押着结了婚。

而白宜君则是已经去了国外开拓白家业务,她母亲李恒病倒了,担子只能交给她。

盛莹叹息道,知道了你和嫂子的过去,我后悔当初说过的那些话了,师姐看起来还是没走出来,她走之前希望我转交给你一封信,不过我拒绝了。

盛阳摸摸她的头,没有说其实自己已经从奶奶那里收到了这封信,只是打开看了开头就放下了。

他的旧情从来不是她,他依然在意谎言与背叛,却也不再在意她。

等他们一行人终于回到锦城,没有先回老宅,盛阳直接叫刘越开到了原本的公寓。

等王姐打开二楼一间卧室的门,尤明月和江孟一抬头看到房间,人就楞在了原地。

整个房间都被布置成了浅驼色,天花板上绘着鲜亮的太阳和云朵,阳台处铺着厚厚的地毯,上面放着蓝色的小木马和做成各种水果形状的小沙发。

江孟呆愣着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王姐就笑道:“这是盛先生之前特意叫人布置的。”

尤明月按了按墙边的按钮,灯光变幻,太阳和云朵就开始渐变成月亮和星星,深蓝色的小宇宙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江孟还是面无表情,只是嘴角动了动。

半晌才回过神来,他朝王姐道了声谢谢。

尤明月在一旁淡笑的看向同样面色如常的盛阳,“美少年,是不是还有一个人值得你得感谢?”

江孟转过头,颔首低道:“谢谢盛先生,不过,我已经快九岁了,这个房间我——”

“咳咳……”

尤明月握拳抵在唇边,低咳两声。

江孟话到嘴边一转,僵硬道:“这个房间我也是很喜欢的,那我就住进来好了。”

尤明月见盛阳背在身后的双手放松了些,这才笑道:“你也该回来了,总待在你宋叔叔家里,给他添麻烦。”

江孟不以为然:“朵朵那个丫头多亏我照顾,不然多少次被人拿根棒棒糖就拐走了。”

尤明月一拍他脑门:“以后严禁你用智商鄙视别人,听到没有,小朋友!”

十几年的思念,迟来的团圆,这一刻尤明月的笑容是完满的。

终于,终于他们一家三口可以在一起了。

当天晚上,尤明月和江孟一起睡,尤明月淡淡的给他讲述了她和盛阳这些年的经历,江孟静静听完,睁着眼睛问她:“你还能相信他一辈子吗?”

尤明月想起那天早上盛阳的眼泪,默默点了点头。

江孟也跟着她点头:“那我们就一起生活吧,我只要你好。”

尤明月眼睛一瞬间有些湿,她无比专注的低头亲亲江孟的额头,他的身体触感还是小孩子一般柔软,柔声道:“乖,睡吧,从此以后妈妈也会陪着你。”

等尤明月睡着之后,本来安睡的江孟默默睁开了眼,看向门口一直靠在墙上关注良久的盛阳,眼神清明无畏。

他不会为自己说过的话后悔,他也无法把这个男人当父亲看待,同样的,这个男人也只是把他当做爱人的附属品罢了,这一点上两个人都难得达成一致。

所以他不后悔自己说过的话,他们可以为了同一个人“合作愉快”,这就够了,他也不需要什么父爱。

盛阳专注的看着他,两人对视良久,盛阳高大的身子这才走过来,江孟还来不及防备,脑门上原本被亲过的位置突然又多了一个温度。

“做个好梦。”

盛阳接着在熟睡中的尤明月额角也印下一吻,转头在他耳边轻轻道。

这一夜,江孟难得的做了梦,梦到了他和尤明月初见的时候。

他以前很少做梦,没时间也没精力。

那次夜晚在大街上,其实他一开始的目标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他知道这个人背着老婆包二奶,已经观察良久,和她的那个相撞真的是意外。

听到她的声音那一瞬间,他瞬间居然是想放弃的,可是“猎物”错过了,这个再不抓紧,自己又得挨打饿肚子。

顺走了钱包之后,他把重要卡片都放在了原地,这也是他不曾做过的。

他的心早就被千锤百炼成钢铁,轻易无法动摇,小小的心脏里承受了太多黑暗,他这样的人,早就已经不是正常人了。

可奇怪的是,这一刻,他居然动摇了,无论是怎么样的悲情故事都无法让他心软半分,可仅仅是她的一个动作,就让自己心脏发涩。

也许就是那个时候,他潜意识里就隐隐清楚,终有一天,他会为了她,赴汤蹈火。

这世上有些事近乎玄妙,无论什么样的缘分,都是早就注定好的。

与血缘身份无关,与时间空间无关。

也许他对她的这份感情,也许早就超脱三大情之外,只是一份纯然的守护。

只是,如果能让她高兴一点,自己就接受这份“母子”的身份,这样才能,更有资格更好的守在她身边,幸福她的幸福。

——End——

完结撒花~

这个故事就到这里结束啦~

为了方便阅读我把公告都删除了,都是内容,保持连贯性。

很多伏笔和配角故事都没法展开了,也留了点小悬念,写得很匆忙也很仓促,十分遗憾,也再次表示抱歉。

本来预计愚人节开文,结果因为网站安排,需要推迟,所以我就先把结局发上来了。

最后祝小天使们以及你们的家人身体安康,万事皆顺。

那么,我们有缘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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