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顾小米此刻几乎泪流满面,这天杀的公子,亏她先前还怜他残缺,这时想来,是他夺了天地造化,老天不许他全身,因而有疾。

想来想去,逃是逃不得,却只有先应下,修书回寨,着哥哥们凑银钱来赎,最好先将他薛家打劫了,才叫人畅快。

“我是有气节的女子,家中还有薄财,却先与你做个丫鬟,待哥哥们知晓了,必来赎我,绝不卖身于你!”顾小米凛然道,心想不输气势。

“也好。”公子笑得真诚,“你便从今日起,做我贴身丫鬟罢。只是若拖延久了,百子千孙,均为我薛家奴仆。”

“公子想得美!”顾小米恨恨磨牙。

“却还不知姑娘芳名。”公子无视道。

“我叫顾小米。”

“小米?此名不妥,做了丫鬟,该由主子赐名。我先前听你翻墙甚伶俐,取个谐音,就叫小嫱罢。”

“……”顾小米满心拥堵,那你问什么“芳名”!!小嫱?人人都知我翻小墙?

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小嫱唯有低声应了:“是,谢公子赐名。”

“小嫱,来,自角落柜内取了衣衫来,与我穿上。”公子翩翩然坐起,笑得颇欢快。

眼盲身伶俐,偏要别人为他穿衣!

小嫱只得左右张望,找到柜子,却使坏心眼,拿一件红衣,扯一顶绿帽,黄腰带,蓝袜子,照着七彩色,浑不搭配,乱哄哄抱了来,却扬声含笑道:“公子,且伸手,小嫱与你穿衣。”

公子略抬了手臂,小嫱为他穿里衣,未套进去,就听他道:“此衣不妥。”

“如何不妥?”小嫱不信这个邪,偏问道。

公子勾着唇笑:“却拿一件白色的来。”

“……”小嫱怒瞪着他,一手又到他眼前去晃,晃来晃去,那黑漆漆的眼瞳只是不动,公子道:“我有第三只眼,专看要害我的人。前番有人似你这般,后来好端端遭雷劈,直弄做个焦黑炭,你说怪也不怪?”

小嫱磨牙:“怪、怪……怪得很!”

话说顾小米成了薛家公子的贴身丫鬟,原先那些侍奉的,却都清闲了许多,整日间只听见公子唤着“小嫱”,寸步不离地贴身照料。

次日一晨,有粗使丫鬟打了水来,小嫱端到房中,让公子净面漱口等不提,这些事却还好说,但只梳头,是个技术活。小嫱一手抚着公子柔顺的长发,漆黑发亮,保养得好生妥当,便只是玉簪绾发时,扯着公子头皮,嘶嘶地吸着气,歪歪扭扭束毕,东边乱蓬蓬,西边紧巴巴,全无前几次见面时,那等俊逸洒脱。

门槛上扒拉着几个十几岁大的丫鬟,个个嘻嘻哈哈地笑闹,却叫公子转过脸来,看他那歪发膨顶的模样,东倒西歪地笑翻了天。

小嫱先自红了脸,道:“我再与你重新梳。”

公子也不着脑,好脾气地含笑颔首,端端正正坐着,由她去弄,直至日上三竿,却未出得房门。

到午后,公子悠悠闲闲吃了几块糕点,小嫱左右看他脑袋,似模似样,好生得意,将那目木轮椅推来,公子坐了,欢欢喜喜送出门去,叫众人观赏。

小丫鬟们个个道公子又有别样风采。

公子只嘴角噙笑,反正自家见不到,却被她柔嫩小手抚着发,挽来簪去,好玩而已。

推了公子东游西走,晒晒那懒洋洋的太阳,到得花园,却丢下他不管,左边蹑手蹑脚捉蝶,右边跑来跳去扑蜻蜓,和一众年轻小丫鬟在草坪上玩得尽兴,一身是尘土,公子却在旁听他们欢声笑语,脆生生铃响一般,她的声音又不相同,中气十足,有些英气。

兀自也笑。

到夜间,却又推着公子到书房,听醉仙楼掌柜来报账,许多钱财流通,听得小嫱咋舌。又说了几句,却听出些眉目来,惊问道:“你会做菜?你……”

公子一听她说话,却又含笑不语,那掌柜的夸耀道:“公子自年少学厨,却是一身好手艺,刀工卓绝,火候精确到毫秒之间,油盐一挽便是些须不差,每一道菜,便自出彩。那醉仙楼的后厨,便依公子的脾性习惯铺设,般般样样,放置妥当,如得公子掌勺,却还要加价,寻常人家,哪能有这等口服?姑娘那日吃了满桌好菜,却不是公子做的?”

小嫱瞪眼,上上下下端详着公子侧脸,英俊端方,洒脱飞扬,若不说出,谁知他眼盲?但说他眼盲,偏又胜过常人许多,实在天纵英才。

但说这人,下厨掌勺,做羹汤?却似一万个不可能。

小嫱后知后觉地掐掐喉咙:“那菜中……无毒吧?”

掌柜的正要斥责,公子却说:“有毒,你近前来我说与你听。”

小嫱将耳贴近他的唇,却被他一口咬住,酥麻麻泛痒,吐气入耳:“相思入骨毒。”

也不知是热气吹拂的,还是被那暧昧语气臊的,面上泛了淡淡的红,恨恨扭头。

掌柜的却是好眼色,即告辞退出去了,临了,还把门切切地合上,笑得眉眼弯弯,脸上肥肉腻出油来。

二人再说几句话,公子却要沐浴。小嫱备了热水,坏心眼使上来,却想夜间他羞得她红脸,此番却要他将身子烫红。故意将那凉水少倒一壶,热水上了许多,摸了摸水温,急急甩手,便向公子谄媚道:“公子,沐浴罢。”

“嗯。”公子将手一伸,小嫱又含恨去脱,露出他白皙精键的身子,韧性十足的皮肉光溜溜细腻胜过女子,全身毫无瑕疵。

强将目光抽离,不去垂涎他美色,小嫱便扶着他到桶旁,公子不疑不顿,却将腿跨入烫水中,仿佛全不知觉,却将身子都浸下去,不摇不摆,悠然自得。

小嫱这面看着瞠目结舌,难道公子早失了知觉?将手一伸,犹被烫得抖开。再看公子,白面肌肤上却尽起了绯红,热滚滚好不撩人。

“小嫱替我擦擦背。”公子浑若不觉,含着狐狸似的笑意,吩咐道。

小嫱一脸惊悚,满眼的生无可恋。没奈何,拿了毛巾,却去沾水,望他背上洒,心内哭道“自作孽不可活”。

遂又欺他看不见,悄悄将那凉水灌入,水又溢出来,直弄得满屋子狼狈,帮他洗个澡,连自己身上也尽湿了。

当夜侍奉了公子安歇,却又忍气吞声将房内清洁了,不教旁人知晓笑话。

一日下来,偏是大事未做,小事尽丢人,小嫱默念着尽早修书,昏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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