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落
看着漫天的雪花，我的心渐渐变得宁静，看着身边的他，仿佛有什么不一样了。
“将军，若是有一处人间仙境，你可愿与我不问世事？”
若他愿意放弃他在朝廷的将军职位，他的名他的利，只要我。那么，我愿意为他放弃我所拥有的一切，我愿为他放下我的一切。
他没有回答我，而是避重就轻道：“无稽之谈！世上怎会有仙境？”
他语调缓慢，甚至神色温柔，却让我感到彻骨的冰冷。
我是怎么了？明明知道自己从未俘获过他的心，却还天真地问了他如此蠢的问题。
江湖中，人人都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从不敢轻易相信别人。爱情，呵！我竟然开始相信爱情——这虚无缥缈的东西了。
“是我唐突了。”我淡然一笑，心中的自嘲已经完全消失了。
他有些无奈地看着我，“阿雪，我该拿你怎么办？”
“上善若水任方圆。”包容我的一切。
“阿雪，你真是愈来愈伶牙俐齿了！”他将我拥入怀中，“女人如水，不如你来包容我所有的缺点。”他笑得像个狐狸，狡黠的眼神牢牢地锁定我。
“那我的缺点又该如何处置？”我咬牙切齿地看着他。
“无妨，我喜欢你的一切，包括缺点。娘子，为夫不介意的。”
“可是我介意你的缺点。”我笑吟吟地反将他一军。
“那你不喜欢为夫哪一点，说与为夫，我全都改了。”
他毫不在意地说与我听，除下感动，我还能有什么反应。
但，我的心，已冷。
我往前小跑了几步，听到他的声音传来，我听的有些不真切：“阿雪，别再喊我将军了。”我转身看他，他的表情在雪中变得模糊，我猜不出他的悲喜。
“那样，会让我觉得你离我很远。”他的声音平淡无波，遥远的，像是从天边传来。
我不答，只是道：“莫襄礼，我想要那枝梅花。”他静静地看我一眼，眼中瞬间充满了喜悦，笑得甜蜜。
我笑指不远处的梅林，花朵在凛凛寒风中傲然怒放，开得正艳。
十里梅林，百里雪飘，可我却注定要辜负这人间美景。
看着他去为我摘花，我纵身跃上那棵最高的树，遗世独立。
我轻盈地像只蝶，在雪中遥望着下方的月宁。月宁亦望着我，眼神是水一样的温柔。
我从枝头跳起，在空中旋转一周，准确地落在远处。那一刻，莫襄礼说，我美得像仙子。
褪去貂裘，身上只着一件舞衣，血的红，雪的白。舞衣的裙摆是大红色，用了白色的线勾勒出舞衣的边缘，离肩半尺是用白狐的毛发制成的，长约十米的水袖也是大红色，红的鲜艳。
几乎是全红的舞衣穿在我身上有妖艳的美，如罂粟般，美丽的吸引，却又危险至极。
我凌空一转，便离开支撑我身体的树枝，身体有下坠的趋势，但仍在上升。我配合着水袖，用极快的速度旋转起来。
一只水袖落在我脚下，减缓我下降的速度。
一只水袖如蝶般翩飞，时而在我脚下，时而在空中。而另一只水袖飞向月宁，他反手一勾，水袖缠在了他的手上，他也尽全力地让我下降的速度减慢。
我安全地落回地面，此时他的眼中只有我的影子，亦或者他在试探我。不急，这才只是说开始而已。
水袖再次舞起，直奔不远处的梅林，无数朵梅花花瓣在我的水袖之上，随着水袖上升，下降，飘扬在半空中，但最终仍是落回水袖上。
等到了我的面前，梅花被我扬到空中。
纷飞的梅花与雪花中，我翩翩起舞，优雅美丽的像一个精灵。
杀无赦
舞毕，右手中已多了一把匕首，匕首通体红色，在水袖的掩饰下并不容易察觉。
月宁，不要怪我，是有人买你的命！
我只是刀，但我这把刀，有了感情。
四步，三步，两步....
匕首紧靠挨他的脖子，只要我轻轻一划，血便会流不止，而我的任务也便完成了。
我看着他的眼，他的眼中有解脱，有难过，没有惊讶。
我的泪水喷涌而出，他的眼中有一丝不解，开口道：“阿雪，为何不动手？”
“你这个负心人！”
“阿雪。”他惊讶地看着我。
“不许这样叫我！”泪水含在眼中，应该会显得楚楚可怜吧？
“好，你为何说我是负心人？”
“你口口声声说爱我，那你为何一个月之久都不曾来看我一眼？”
他急忙解释：“那一个月我一直在宫中。”
“哦？”我冷笑一声，“你在宫中忙着与安平公主快活吧？”
“阿雪，你可知我的心很痛？”他的眼中有着能够影响我的情绪的感情，我装作没有看见。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一直在骗我。”
“阿雪，我爱你啊。”
我的世界刹那间静止了只剩下他那一句。
月宁，不，莫襄礼，我也爱你啊！
我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将匕首扔到地下。他紧紧地将我拥入怀中，我能感觉到他的心绪起伏，那么剧烈，让我感到无比的心安。
“月宁，”我唤得温柔至极，不自觉得勾起一抹幸福，“你爱我吗？”
“傻瓜，我怎么可能不爱你？”他宠溺地摸了摸我的头。
这便足够了。
“可我不爱你啊！”我推开他的身体，几支金针顺势插入他的身体，那针尖微微泛着黑色。
我如血的唇勾勒出残忍的弧度，继续道:“所以，将军，你的命我便收下了。”
他看着我，眼中一片宁静，我有些恼怒他这般模样。
“为什么，为什么？”
他淡然地看着我，连声音也是冷淡的：“没有为什么，因为这些都在我的意料之中。拿钱买命，你自会照办。”
是的，有人用追杀令买月宁的命，而且是最重的追杀令。我必须照办。我是杀手，一诺千金，一令千金。
“我想，我的雇主用金令杀的人必定是十恶不赦的。”我缓缓地说着，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我应该让你在无限的痛苦中死去，可惜，你不爱我，所以我不能带给你更大的悲伤。”
他定定地看着我，突然笑了出来，带着无限的温柔。
“阿雪，让我死在你的怀里可好？”他倒入我的怀中，我不忍拒绝，或许，我的心也不愿拒绝。
“阿雪，你只听我说便好。”
“我六岁那年被家人抛弃，效命你所效命的组织，十六岁那年，我被安平公主所救，我为她一生戎马四方，只是为还恩。而我这一生最开心的日子，便是与你在一起的那三年，无忧无虑。”
“我是将军，为何能和你形影不离三年？”
我身子一震，双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他将我的手放入他的掌心，些许的温暖传入我的手，心中却是无比寒冷。
“阿雪，一切都是假的，我呆在你身边，是为了杀你。你的身份，公主与皇上都不允许你留在这世上，前朝公主。”
这就是你留在我身边的原因吗？连带着三年的温柔也只不过是施舍？
“我为了接近你装作被人追杀，而你救了我。”
“我想过无数个就在你身边的理由，可你还是让我大吃一惊，你说，”他勉强地酝酿出笑容，“让我以身相许。”
“仅三年，我爱上了你，连我也感觉不可思议。”他仍是笑着，但毒已经扩散到他全身各处了。“其实，不只是三年。那一夜的火光，可还记得。”
我愕然，原来那一个杀戮的夜晚，是他轻柔地握着我的手杀人，也是他给了我温暖。
莫襄礼，我的莫襄礼。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如果......
这世上没有如果啊！
两月后，皇宫御书房。
“月将军，你已经决定了吗？”天子坐在御椅上，淡淡的忧愁萦绕在眉间。
“请皇上应允。”月宁单膝跪地，低着头，面无表情。
是一声叹息。
“谢皇上允臣辞官还乡。”月宁的面容之上，无悲无喜。
“唉！”天子看着他。“月宁，你这又是何必呢？人死不能复生啊。”
“阿雪生前犯了太多杀孽，我替她行善，为她积些阴德。”
“月宁，若这天下再次大乱，你可愿再上战场？”
月宁抬起头，冷笑一声，道：“臣已为你除去心头大患，从此江山与我何干！”
“月宁，我知你怨我，可我是皇帝啊！”
生在帝王家，就必须为整个天下负责。
“呵！”他轻嗤一声，没有反驳。
“裕溪，我会护你的天下，直到我死。但那只是为了公主。”他衣袂轻飘，走出了宫殿。
宫殿内，那九五之尊忽而一笑，自语道：“那我们之间的友谊呢？我才不信你全然不顾。”
阿雪，你让我留在世间作何？没有你，我如何度过这年月？
他看着街上的繁华，恍如隔世。
为了救自己，她吸出他体内的毒，未等他醒来便离去。
她说，毒已入体九分，无解。此生遇汝，早已无憾。莫襄礼，我怕是爱上了你。
阿雪，你可知，莫襄礼，莫相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