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回首往事梦一场(一)

五年前。

朱氏姐弟的父母都相继死去。朱裕平记得不是甚清,她的父皇是怎么被青城间接杀害的。她只记得,她大病初醒的时候,入目的是满城素缟,全是白色的,千人万人齐哭。

朱裕平看着宫内遍地就是雪白色,触目惊心。

她才恍然发现自己只着中衣,是白色的,与现在的皇宫很是般配。

宫内一片荒凉,许是潜意识中知道要穿这样的衣服,才没有觉察到这样不妥吧。

朱裕平心中出现这个荒唐的想法,感觉好笑,连朱唇还未勾起,便凝住了笑意。

她听到了哭声,不是一个人的哭声,而是万人齐哭,天地同哭。

心突然乱了起来,偌大的后宫中,她一路走来竟然没有遇到一个宫人,很是不同寻常。

她循着哭声走去,看到的是全是白衣的人,人山人海,跪在地上,哭声响彻天地。

披麻戴孝。为谁披麻?为谁戴孝?

这里只有宫人,在千人万人里她没有看到自己的父皇和母后,也没有看到她的弟弟。

她的脑中依稀捕捉到什么画面,她闭上了眼,她一路走来在想到的都是她的父皇,除了一国之主,谁可以让举国同伤!

现在,她只要随便向一个宫人发问就可以得到答案,可她却不敢问。

她内心里充满了侥幸,因为如果是她的父皇,现在的她应该是在皇陵,而不是没有人告诉她就下葬。她毕竟是大宋的长公主,她不知道这件事,几乎是不可能的。

她站在祭礼之外,像一个局外人。她很讨厌这种感觉,这是她的家,却仿佛被排斥在外。

她看着那些宫人烧了无数的黄纸,突然想到了若是自己死去,是否会有人为她烧一张黄纸,这种想法很是奇怪,她的家人和睦,还贵为一国公主,根本不会发生这种情况。

可是,后来的后来,她知道这不是一种荒唐的想法,而是她早已预料到了这种情况。

而这一切,都与凌氏兄弟分不开关系。

五年前的她,被蒙在鼓里,失去了应该可以称之为最重要的记忆,忘记了最不应该忘的,还有本应是刻骨铭心的仇恨。

祭礼结束了,她看完了整个祭礼,却不知死者是何人。

她看到了映红在人群中,正朝她跑来,也看到了宫人们惊讶的表情,还有一丝莫名其妙的敌意。

她一一收在眼底,却丝毫不声张。

映红没有忘记尊卑,恭敬地向她行礼,请她移步他处。

在外人面前,映红和她都会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这是她们之间心口不宣的规矩。

“公主,你的脸已经……”映红没有回答朱裕平向她询问的死者是何人,而是扯开了话题。

朱裕平有些奇怪地问道:“我的脸怎的了?”

“你的右脸上有一道疤,是剑留下的。”映红的声音细如蚊声,可朱裕平从小习武,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她下意识地覆上自己的右脸,曾经光滑的脸庞有一道凸出的不知名事物,就是那道疤痕,几乎刮破了右边半张脸庞,即使没有照镜子,朱裕平也能想象出来有多么得恐怖。

可朱裕平是谁?她是朱裕平,所以她只是一笑,根本没有其他女子听闻脸被划伤的尖叫声,更没有难过的流泪,只是笑得无所谓。

“这天太热了,我们回去再说。”朱裕平的手放下,仍是笑得温和,没有一点色厉内荏的模样。

甚至连问一句这是谁划的也没兴趣知道,甚至连自己根本想不起是谁划的也不觉奇怪。

她不是宽容大量地原谅别人留给她的伤痛,而是映红没有说出人名,那映红也不知道,问了也是白问。

至于想不起来这件事,问映红也只是会让映红心中悲伤,徒添烦恼。

她只是把一切放在了心底,没有用的事情她不去做,所以她不哭不闹,那又不会让她脸上的疤痕消失。

她看的透彻,却还是不能够在某些事情上理智对待,她也只是一个人,不是不懂得七情六欲的仙人。

比如,她终于知道了,那座新添的坟墓里葬的是何人,她还是会哭得痛彻心扉,即使死者永远不会归来,更不会死而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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