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狩猎,局

清晨,天刚蒙蒙亮,朱裕平便起床了,她起得比往常还要早很多。因为今天的她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静静地站在书桌前,手中握着的笔迟迟不肯落下。“滴答”一声,一滴墨水落在宣纸上,瞬间扩散开来,成了一个不规则的污渍。

她看着那块墨迹,恍然明了自己为何不敢下笔。因为自己心中有害怕存在。如同这一滴墨水,虽然是同样的一笔,如果不刻意控制,那么落在纸上所带来的效果可能完全不同。比如,本意是写下一个点,却在落笔后随着慢慢扩散变成了一幅画。

就像凌云天,她根本不了解他的性格,所以他收到信之后会如何做,她也完全不知,更是谈不上刻意为之。

就像她将要写给凌云天的信。她不知道在凌云天看来,是刚好理解她的本意,还是认为自己在威胁他,抑或是不放在心上。她更加担忧的是如果凌云天以为自己在威胁他怎么办。

可是,因为怕就不写了吗?

朱裕平微微一笑,再次铺开一张信纸,写道:君所欠,何日还?

“映红,将这封信送到云海镇云海府。”

朱裕平将信纸折叠起来,放入信封中,认真地涂上蜡层,在信封上写下:凌云天亲启。做完这一切,才将信交与映红。

“让月宁进宫见我。”

云海府。

一袭黑衣的男子拿着弓箭,对准了百米之外的靶子,手中的箭射了出去,正中靶心。

男子才慢条斯理地发问:“何事?”

“回主子,是安平公主差人送来的信。”

“哦?”男子的声音中含了笑意,“念。”

“君所欠,何日还?”信上只这一句,连称谓也没有,让拿着信纸的小厮倍感诧异,这是安平公主要让主子还债吗?可是主子从来不欠他人的人情,特别是女人的。

那厢的男子轻轻笑了起来,却让小厮遍体生寒,因为他看见了一支箭向他射来。他想躲,却不敢躲,只这迟疑的一秒箭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

想象中的疼痛迟迟没有来临,他诧异地睁开眼,那箭射穿了他手中的那张信纸,却出乎意料地停在纸上,离他的身体近得让他冷汗直流。他下意识地将纸甩出,而那张纸,终于成了碎片,撒了一地。

“在诈我吗?”男子笑得更加温柔,却让小厮战战兢兢地立在原地,不敢有任何动作。

好久好久之后,男子终于开口,“那么,你来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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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夕阳染红了天边之时,一身戎装的朱裕平嬉笑着走近月宁。她的手中赫然提着一只毛色雪白的兔子。

她扫了一眼地上积如小山的猎物,道:“今日的收获不错,总归是有一个机会与凌云天会面了。”

“没想到公主的射术竟然如此好,让微臣大吃一惊啊!”月宁呵呵一笑,这所有的猎物都是安平公主打来的,他根本不被允许拿弓箭。

“没有其他的人在,不需要在我面前称臣。”此时的朱裕平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连笑意也只有一分,面含端庄,没有一丝刚才嬉笑的俏皮可爱了。

“公主也不必在我面前如此拘束。”月宁看着她,认真地说道。

“皇家威仪是不能丢弃的。”

月宁微微叹气,转移了话题,“天色不早了,先回宫如何?”

“昨日凌云天的信中是如何写的?”她轻轻一笑,反问道。

月宁略一回忆,皱着眉头道:“他今日就要见到公主为他打的野味。可天色已晚,若是我去送猎物的话,公主你的安全怎么办?”

“你还没想明白他的意思吗?”

月宁心中再细细一想,今日下午凌云天才送来了信,而让公主在晚饭之前送去。即使以最快的速度,等到了云海府,也是天色漆黑。

“万万不可!这可是关系到您的名誉啊。”担忧地看着她,月宁又用了尊称。

“月宁,若国亡了,才什么都没有了。”朱裕平淡淡一笑,继续道,“何况,有人娶我,我不应该高兴吗?”

月宁听到她如此说,不知该如何答话。曾经的倾城之色,却只剩下丑陋的脸庞,没有了貌美如花。

朱裕平以现在的年纪还迟迟未嫁,虽然有一半的原因是她不愿嫁人,和要辅佐皇上,但还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她的面容,没有人敢娶,除非是皇上的赐婚。

“和亲这种事,吃亏的终究不是我。”她瞬间笑靥如花,面纱下的唇角轻轻勾起,让他感到入迷。

如果她没有毁容,该多好!

而他出现得太晚,从未见过她的倾国倾城,只听过她曾是大宋最美的女子,在洛城之中受到无数人的追求,却不知因为什么毁去了半张脸。

初见时,她便戴着面纱,面纱之下依稀可见狰狞的伤疤,如一朵邪恶的花开在她的右脸。

“月宁,我现在心中有一个疑惑。凌云天是如何知道我精于射术的?这件事,我从未对其他人说过,连阿弟亦不曾知晓。”

月宁的眼中充满了震惊,又微微叹了口气,这凌云天还真是无孔不入。

凌云天给公主的期限只有半天。半天的时间,对于一个不懂射猎的人来说,是根本无法完成的任务。

“或许他不知道,而是故意为难公主,用这个理由来拒绝与你的会面。”

“是吗?”朱裕平轻轻一笑,月宁顺着她的眼神看到远处有一群人浩浩汤汤地赶来。最前方是一辆明黄色的马车,醒目得难以忽略,正向他们的方向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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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你准备好了吗?”一袭黑衣的男子正在仔细地擦拭一把剑,头也未抬地问道。

“兄长,已经准备好了。可这样做,真的对吗?”

“这世上的事,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对于吾来说,这样是对的,是最合适的。而对她来说,或许是对,也或许是错。对与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做与不做。”

“那,我已经准备好了。”

黑衣男子赞赏一笑,竟是笑如桃花,一双眼眸半是魅惑,半是凌厉,笑未达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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