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的许安九没立即答话,目光顿时便有些呆滞的感觉。
她把桌上的那碗热腾腾的鸡汤看着,恍惚的伸手过去拿着勺子搅动了几下,然后苦涩的勾起一抹笑来,摇了摇头。
李泽瞧了,便把那碗汤给她推得更近了些。
其实,许安九的回答显然是在他的预计之内的,许安九虽然执拗,但并非就是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不死不罢休的人。
从先帝李煜清的死、李成良的暴毙、崔家的灭门惨案、梁红玉梁氏的意外身亡以及许家对许承喜的诛杀,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一不是疑云密布,却又线索齐全,但凡许安九有心,都能查个水落石出。
可她没有,李煜清的死她仅以表面认定是李成良所为;李成良之死仅以表面认定是他心悸所致;十七年的案件,许安九也仅仅只证明了崔吉赋的身份,之后并不见得她关心半分;她喊了十多年的娘,死了,下葬那日她也只是让荣七扶着去看了一眼;许承喜了无踪迹,她更没让人继续追查。
所以,或许许安九心里是清楚的,挖得越深知道得越多,真相便会更加的残酷。
连着她的身世,已经死了一个不见了一个,如若她不休,那间接伤害的人会更多。因此,无论她到底姓谁名谁,还不如就干脆做好这个许安九,或许更轻松更自在。
“姑娘。”荣七走到屋门口行了一礼,“杨主子要回去了。”
许安九眨了眨眼睛,把没精神头的自己稍微赶了赶,歪着脑袋看了眼掩在荣七身后十分狼狈的杨小环。
一身湿哒哒的,连发丝都淌着水。
许安九立马愕然地咧起嘴来,朝着边上安静琢磨鸡汤里材料的李泽问道,“这就是你说的湿了衣?这分明就是落汤鸡!”
低着头的李泽视线未移分毫,可听许安九说话时却习惯性地弯着嘴角暖心地笑,再用不疾不徐的声调纠正道,“我怎能如此形容一个女子。”
闻言,许安九嫌弃地瘪了瘪嘴,“是,就你文雅,就你好心,就你世间第一了不得的正人君子!”
这话音刚落,一勺鸡汤就递到了她嘴边上。
“来,都快凉了。”
“我去!”
瞧那样子,李泽分明没把吐槽他的话放在心上,还弯眼笑着有种作死的撒娇卖萌嫌疑。
反正,对上李泽这张纯真无害的脸,许安九就认栽!依言把汤喝下后,单手指着门口,“找我的衣裳给她换上,不是马车坏了么,等会儿同我一道进城。”
“你要进城去?”李泽不禁问道,但想了想刚来的时候,不就听到许安九要出门么,“可是去见昨日那位小姐?”
许安九摇摇头,一头闷完了鸡汤,摸了把嘴,“我是去见那小姐的心上人。”
李泽的眼睛睁了睁,显然有些糊涂了。
“她让我带封信给旭哥哥,所以总得走这么一趟。”
“陵王?”
嗯。许安九点了点头朝外扫了一眼,见荣七终于把杨小环给说通了逼着去另外的屋子换衣裳,便重新把目光转回李泽的脸上。
只是,李泽却道,“好像陵王今日去了涪城。”
“涪城?”涪城也算是离着平遥有点远的地方,他一个王爷去那地儿干什么。是以,许安九接着问,“你知道他为什么去吗?”
李泽还没开口呢,倒是从外端着茶走进来的善文插了话,“这不快入冬了么,听说今年涪城的收成不好,所以得去先开仓赈灾什么的,怕来年闹得厉害。”
“可是……”
李泽拍了拍她手背,摇了摇头,“陵王已不是刚回平遥时的他了,小九放心便好。”
不得不说,李泽的眼睛清澈,也一准就能看透人心。许安九跟他在一起,几乎就是透明的,她想什么担心什么都被他看得清清楚楚。所以,对他,许安九没有隐瞒。
因为,瞒了也没用,毕竟被人戳穿了,多糗!
“可林瑞雪的信要怎么办呢?”
“嗨,回来再给不就完了。”善文嘴快砸砸就接了过去。
许安九算是看明白了,李泽身边善文善武这俩双生子的贴身侍卫,武功嘛都一般高,样子嘛也是一般像,要区分嘛,就看谁话多!
是以,许安九嫌弃地问善文,“善武在哪儿呢?”
“他?”善文搓了搓鼻子,傻呵呵地笑道,“在给主子收拾边上的厢房呢。”
“啊?”这是闹哪样啊,许安九不怎么相信地转头问李泽,“你要在这儿住?”
“……”这问题,很明显李泽回答起来有点难为情,黑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的回避着,拘着手张了半天的口,光看耳根子烧得通红,就没见发出声儿来。
还是已经踏了半只脚出门的善文没忍住,扭着半个身子转过头来解释道,“是太皇太后说主子天天这么来回跑着实辛苦,偶尔就住在南郊与姑娘联络联络感情也是好的。所以一大早,凤阳宫的人就往主子的马车里塞满了留宿的东西。”
“……”
“……”
你说这尚未婚嫁的男女毗邻住在同一个院子里面,传出去那这女子也就别想嫁其他人了。
许安九想过她跟李泽的这档子事儿,许明画他们一伙人是没放弃的,但这做得也太明目张胆了,生怕旁人瞧不出她意图似的。
许安九估摸着,她和李泽在他们许家人眼中,就是俩傻逼!
一时间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沉默的半晌,李泽抬头悄悄看了许安九一眼,那脸黑得简直不能用碳来形容。
意识到不对的善文也紧紧地抿住了嘴,朝自家主子打了打手势,赶紧溜!
是以,到南郊的第二日,李泽也是没坐多会儿就走了,后来些天,也都是行到院门口把荣七给叫了出去,问了会儿话交代了点需注意的又打道回宫了。
其实,就只是气许家家长的许安九原本还想着跟李泽说,让他别太在意的。但几日瞧着他那么个温文尔雅的贵公子,忽然就有点蟑头鼠脑的傻样儿,便乐得看笑话,总贴着墙根听他细细对荣七的嘱托,然后自己再跑回榻上一个劲儿的笑。
“姑娘,明王殿下很可怜。”向来少言的荣七竟破天荒的为李泽说了好话,看来是着实瞧不下去了。
笑累了盯着屋顶瞧得愣神的许安九,嘿了两声后,颇为大气地回道,“那成,明日就让他进来诊病吧!”
于是,次日。
掐着时间点,许安九捧着茶杯站到了屋前的廊下,看着从外进来的荣七,自然而然地笑着问道,“来了?”
荣七平静地摇了摇头。
“原来,小九是如此盼着在下的?”
听这调调,扬得本欢快的嘴角霎时僵得难看,许安九蔑着眼扫到出现在院门口的人影。
他妈的,高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