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画像是没听见似的从容收起扳指,坐上贵妃榻屏退宫人,然后噙起似有似无的笑意来,对上自己的亲人,问道,“兄长可有九儿的消息。”
许祖佑一滞,感觉准备了满肚子的话只能化作一声无奈。
他摇了摇头,却也安慰似地回道,“派了那么多人暗中跟着,不碍事。”说了,又想起另一茬,“大婚之前高卑信私下递了话来,跟着昭和犯境的消息就传进了宫。老臣以为,此事与高卑信脱不了干系。”
只是令其想不通的是,“此人既愿意助我许家一臂之力,可如今却为何会让李啸把李旭给召回来呢。”
闻言,许明画也点点头,“他也曾传话让哀家注意先帝,多多保重。可转眼又成了李成良的丞相……此人行事着实怪异,叫人难以捉摸。”
可不是吗,感觉不会害他许氏一族,但却也没让他们舒心过。
哪个吃饱了没事儿干,会这么矛盾的啊。
想了想,许明画支起头来疲惫地揉了揉额头,“不过,他既然敢拿弑帝一事来要挟我们,可见就不能留他。”
许祖佑赞同却也担心,“不过,高卑信心思细腻,警觉性比一般人要强,从他派人保护李旭,我们数次都没得手来看。这个丞相的实力不弱,杀他估摸着得费一番功夫。”
“无妨,难不成还翻得出哀家的手掌心吗。”许明画对于现下的局势是有自信的,还当真不把旁人放在眼里。
“哦,对了。太皇太后见过明王殿下了吗。”
调整着身子准备动手拿茶杯的许明画漫不经心地将眼睑一拉,“见过了。”她心知兄长要问的是什么,倒也爽快,直接回道,“那孩子与哀家不亲,跟他说什么他都好似没听见似的,和个木头差不多。哀家瞧得出,他对皇位什么的,根本无心。”
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点大失所望,毕竟是许氏一族寄予厚望的人。
不过,这境况也应该早就料到了。
“当年先帝故意把那孩子从您身边送走,不仅让他对许氏没有任何感情,而且送去的还是清心寡欲的和尚庙,便可见其用心。”
李煜清作皇帝的手段,许祖佑还是颇为佩服的。
然而,许明画不甚在意地扯了扯嘴角,呷了口茶,“那又何妨,只要他是活的,当个皇帝娶了九儿为后,那便足够了。”
“可是,小九好像并不愿意嫁进宫来。”许祖佑想起大婚当日许安九在文武百官面前说的那番话,就已心知。
是以,提起这个,许明画好像又头疼了起来,原本没什么皱纹的脸顿时就添了不少的褶子。
“这孩子,越发任性了!”
虽是责备的话,但听仔细了也能品出其中的宠溺来,许祖佑只笑,“这还不是太皇太后您给宠的。”
闻言,她睁眼看了去,眼神忽而就黯淡了下来,苦涩地把嘴角拉出一个弧度来,喃喃道,“这哪是我宠的,分明就是他给纵的。”说着,又低头看向指间的那枚扳指。
方还笑着许祖佑一下也僵了,叹了叹也就转向殿外快把叶子掉光的老树,悠如这逝去的时光、过去的事和再也不见的人。
……
高卑信的婚事被敲定后就很快给办了,本就是纳妾也就没什么好挑的;许明画为了安抚黄家,封了黄珍珍一个郡主,以便让其家人放心,至少在丞相府里不会被另外一个女人欺负。
故而,黄珍珍还真就耀武扬威的,新婚当日就抢了高卑信到自己院子里,矫揉造作搔首弄姿的想得到高卑信的青睐。
可她那样子实在让人瞧着生厌,高卑信想忍一忍,吹口气灭个火然后交了差就得了;可偏这黄珍珍不知是听了谁的话,待到高卑信的手碰上她的时候,就立马丢了矜持,猴急地伸手去帮他宽衣。
脱衣服就脱衣服吧,这倒没什么,只是那动作有些粗鲁,一不小心就把高卑信藏在怀里的东西掉到了地上。
高卑信当即起身亮了火折子,在地上寻回东西,还细心地擦了擦上面的灰,然后丢下一道寒光便转身离开了。
黄珍珍看得清楚,那东西是枚早就褪了色的同心结;仅凭女人的直觉,黄珍珍便开始大肆找人去扒高卑信的过往,扬言势必要把高卑信的其他女人都给挖出来。
于是,丞相侍妾黄氏的飞扬跋扈立马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就在平遥城里传了遍,百姓们都万分同情丞相,更对许家的嚣张敢怒不敢言。
而一个月后,陵王李旭在平遥城之外遭到了这一路上的第一百零一次袭击,护卫锐减精疲力竭,面对迎面刺来的长剑有心无力之时,急迫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声声催人命!
只觉一道厉风从面前划过,李旭的整个人就轻飘飘地被人从地上提了起来,却又稳稳地坐在了马背上。
身前的人猛然收紧缰绳,高大的马驹前蹄离地嘶叫,然后又重重地落下踏气满满的泥土黄沙。
蒙面的杀手们拿着闪亮的兵器,透过迷人眼的灰尘看着笔挺挺坐在马鞍上的女子,巧笑嫣然却又森然冰冷。
“想死,就跟本将身后的大军较量一二吧。”
“……”面面相觑之下果然看见了不远处飘扬着的旗帜,再看了看神情傲然的许安九。
识时务的杀手们即刻散走离开。
陵王的人见状顿时松了口气,还坐在马背上的李旭也感激地看向身前这个简装薄衣丫头,扫了扫她脸颊上厚重的尘土,感叹道,“不想,本王也有欠小九儿人情的一天。”
前边的许安九噗嗤笑了一声,转过头来歪着眼角,亲切地唤了一声,“旭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