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旭？
许祖佑一听就觉得荒唐，横眉看来提出异议，“皇上，李旭可是……”
“先皇四子因祸乱宫闱之罪被贬为庶人，罚其终生看守皇陵。然，皇上仁厚，信任李旭为人着令微臣重新彻查此事，微臣信不负使命终寻得人证，证实先皇四子李旭乃是被人冤枉。”
虽然李啸翻来覆去把高卑信备好的说辞背得个滚瓜烂熟，但跟许祖佑这样的老狐狸过招，不出半个字定会本性毕露，张嘴就是让人拖下去斩了。
是以，高卑信只能越俎代庖，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了出来，正儿八经地站在了许祖佑的对面，开始了新一轮的交锋。
这显然会惹人不高兴的，尤其是在被警告之后，还如此放肆，许祖佑很不爽地把眼睛眯得快没什么缝儿。
其实，当下曲梁殿堂中的人脉着实复杂，许氏的、李成良的、又或者高卑信和作壁上观的，总的来说许氏一派是最大的，然而在李煜清还在世之前，却还有一派是能与之较衡的。
李旭本就是最被看中的继承人，意外被贬也是不久才发生的事儿，所以这些年构筑起来的人脉势力也不可能一时半会儿就分崩瓦解。现下原本犹如散沙的零星势力忽而得知自己的主子还能“起死回生”，莫不振奋，霎时就凝聚了起来。
急切者，挑着一双幸灾乐祸的眼，唰地起身就问高卑信，“是谁陷害的！”
是谁陷害的？这不是明摆着的答案么。
高卑信怎么可能让别人借着自己的嘴达成目的呢。
他别嘴勾了勾，转头看了看珠帘后从容镇定的女人，缓缓陈述道，“是那妃嫔不自重，因不受先皇宠爱便想巴结四皇子，结果被人撞上了，一时害怕便将所有的过错归在了四皇子身上。这些都是那妃嫔身边的宫女说的。”
这……
意思是说，都是那嫔妃的错，可那嫔妃早就乱棍打死了，死无对证，就凭一个宫女的话？高卑信是几个意思，可能大多数的人都不大明白。
可是，许明画却清楚得很。
李啸无子，朝中局势只会一边倒许家独大；即便许家心软让他坐着皇位那也只能是个傀儡皇帝。
为了能活，为了能让这个皇帝不那么窝囊，引进另一股强大的势力进入朝堂无疑不是上上策，而最佳的人选只能是李旭。
高卑信替垂死挣扎的李啸求得了个生机，一个死得不用那么难看的机会。
许明画转动着拇指上那颗格外扎眼的硕大扳指，低头拉出一抹慈善的笑意来，“哀家准了。”
竟然同意了，连着许家父子都有些不相信。
可，许明画又道，“哀家的垂帘听政也应无碍了吧。”
“……”
看来，就是一笔交易。
女子干政由来不许，可为了攥紧朝中的局势，她既做了如此大的退让，其他人也只能默认似的没出声。
李啸憋屈，从来没有过的憋！拳头咔咔作响，木然抬步上前，恨不得当场把这女人的脖子给掐断。
“皇上。”高卑信疾呼，又朝他摇了摇头，让他沉住气。
只是，憋着气环顾着底下看似臣服自己的臣子们，李啸自知除了高卑信以外，此时此刻谁都不会再正眼瞧他了。
咬了咬牙，一脚踢上身边的宦官，丢下一句“回宫”便结束了轰轰烈烈的登基大典。
事已至此，李啸立刻将之前写的圣旨送了出去。
而作为李煜清儿子的李旭和李泽，自然也不能再担着皇子的身份。
李啸一肚子的气，索性就用了皇陵的“陵”和辟明寺的“明”给两人赐了王爷的身份，送了两座平遥城里的府邸。
然而，接到圣旨的许明画，扫了一眼后就又在某日的早朝上当众宣布，因明王年幼出宫作为母亲的她十分想念，为了联络感情暂时就让李泽住在宫里。
许氏一族连连附议，连成线的另外一派坚决反对，于是唇枪舌剑不死不休的争论到了晌午，气得李啸多次提刀砍人。
最后还是高卑信，“微臣觉得，太皇太后的怜子之心应当予以安慰。明王暂居宫内，尚可。”
于是，李啸给了李泽歆音宫。
也只因高卑信这一句话，许明画为以示感激，又在某一日的早朝上，不与任何人商量就下了一道懿旨，将一名女子赐婚给了高卑信。
二十有八的高卑信是平遥城里有名的光棍，好些姑娘都想嫁进丞相府里去。可是，偌大的丞相府里，除了男人还是男人，直叫人怀疑这丞相大人是否有隐疾。
如今，高卑信身居高位，赐婚这种事儿实在正常，只是许明画指的女子却是许氏一族的人，许祖佑妻子黄氏的侄女黄珍珍。
“太皇太后，你一天吃饱了撑的吧，高丞相的婚事朕早有安排，你没事儿就别参合了。”
“皇上，后宫无主，哀家身为太皇太后自然要代管内命妇一事。婚嫁迎娶的大喜事儿，哀家更是责无旁贷，高丞相年轻有为相貌堂堂，哀家甚是喜欢，自然想为自家姑娘配这么一个乘龙快婿。”
“那也是你喜欢，又不是你们家的那些女人喜欢，你操这么多的心干嘛！”
“人老了也只能操心操心这些了。怎么，皇上还真想让哀家操心家国大事吗。”
“你……早点歇着吧。”
李啸没什么教养，众人皆知，所以像这样的对话在朝会上听到并不稀奇！也亏得许明画在后宫里修得的忍耐力，竟一次怒颜都不曾见过。
许明画瞧了底下紧抿薄唇的俊脸，收回目光看向李啸，“要不也将皇上相中的姑娘一道嫁给高丞相吧，男人嘛三妻四妾也不怪，一次双姝可享齐人之福。那么，哀家就在这儿先恭喜高大人了。”
这以退为进把高卑信的婚事就敲下了，李啸噎着，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但他瞄了瞄底下的人，明显感觉到了怒气，其实他也不愿意啊，但凡是许老太婆的主意他都是第一个唱反调的。
只是……他想不到借口了。
李啸的愚笨，高卑信自然知道。
冷静了半晌，对上珠帘后那张颐指气使的脸，也是一笑，“既然是皇上和太皇太后恩赐的女子，左右都不能怠慢了，可正妻之位只有一个。所以……还得烦劳皇上与太皇太后代为问问两位姑娘，可愿只做微臣的妾侍，待他日哪位先诞下麟儿，微臣定许以正妻之名。”
许明画会玩的，高卑信也会。
片刻间，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珠帘那一侧，许家的人当人妾侍，这传出去不笑话吗，好歹黄珍珍是黄氏嫡亲的侄女。
就在旁人等待结果的时候，许祖佑率先勾唇轻笑，看向这个敢于与他许家作对的牛犊子。
“哀家觉得高丞相非常的识大体。”许明画如是赞赏，侧首再道，“皇上，就请您拟旨吧。”反正又不是她的女儿，主要是为监视高卑信而已，是妻是妾又有怎样呢。许明画轻扬起头来，冲着底下紧紧蹙眉的人，笑了。
下朝后，许祖佑陪着许明画回了凤阳宫。
宫女们在为许明画宽衣换袍的时候，不小心弄掉了她指尖的那枚扳指。
叮咛的一声脆响之后，是响亮的巴掌声。
许明画怒极地亲自掌掴失误的宫女，不解气还让人将其拖了下去，暴戾的模样与朝殿上的她大相径庭。
许祖佑看着她小心的护着那枚扳指，无奈地叹了口气，“太皇太后，您这是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