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做不到

破掉的屋顶只能隔日再修葺,既然逃过一次,那当夜便不会有第二次。

是个白痴都是这么想的。

于是,三更天的时候,许安九顺着柱子通过蒙赫连开的天窗,又溜达不见了。

福全的字条上只写了子时两个字,但地点许安九猜得出来,径自就去了郁宛亭。

深秋时节的曲梁终于凉了起来,风瑟瑟的吹,御花园的秋菊也有了衰败的迹象,弯钩似的花瓣掉在青石路的两边,平添了萧条与落寞。

福全应是候了许久,许安九进了亭子坐了没一会儿他就从假山假石后冒了个身影出来。

许安九没耽搁直接跃了过去。

总算是见着人的福全,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略去废话,带着哭腔请求道,“请姑娘拨乱反正,惩治奸佞以告先帝在天之灵。”

没想到福全会怎么直接,弄得许安九走了下神,她甩甩头把人给扶了起来,倒没直接回应对方的请求,而是反问,“先帝真是李成良害死的吗?”

起身的福全双手还抱着拳,悲伤的神色里闪过些许疑惑。但听此一问之后,却也认真的回想了一番,竟答道,“奴才,不知。”

“那几天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告诉我。”

对上许安九的认真劲儿,福全忆道:骊山狩猎是李煜清兴之所至,先前是毫无计划的,因而跟随着去的人也较为慌忙。狩猎时,李煜清因追赶一只麋鹿而只身深入林中,等着御林军找到他时,已经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了。

“其实本是外伤,休息几日便可痊愈。只是,伤在背心先皇与奴才都没注意,等着先皇出了异样,奴才才发现背后的伤口已经发黑化脓,可最先给先皇疗伤的御医竟忽然失踪了。先帝的伤势一发不可收拾,其余御医束手无策,于是,先帝便将两样东西交予奴才,更命奴才即刻下山藏匿在宫中等姑娘回来。”

许安九低头看了看福全摊在手里的包袱,撩了撩,果不其然一尊玉玺一卷圣旨。

“……”她皱了皱眉头,低声问道,“为何,要给我?”

福全摇摇头,其实他也不知。

就许安九启程去筠州之前,郁宛亭里、御书房中发生的事情都还历历在目,可偏偏在这种时候,李煜清仍旧选择相信许安九,甚至将玉玺与遗诏一道交给了这位许家女。

遗诏的内容,福全是看过的,所以他之前也曾犹豫过,但终究还是服从了李煜清生前最后的命令。

许安九将包袱接过,又问,“他,想让我怎么做?”

“先帝说,他信您。”

这话实在模棱两可,越发将许安九的一颗心弄得七上八下没个着落。

她索性蹲下身来,把那卷黄帛拉开,放眼一看一笔一划皆是李煜清的亲笔遗诏。然而,一字一句映入许安九的眼中后,脱口而道,“我做不到!”

“姑娘……”

“别劝了,我说了做不到就是做不到。”说着,她迅速的收起东西塞回包袱之中,打上结卷着就准备离开。

福全一瞧也是急了,赶紧拉住许安九的手臂,“姑娘,您忘了您对先帝说过的话吗,他是您的君、您的主子!”

步子停滞不前,许安九紧着手里的包袱,却也无情的回道,“福公公‘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待我死后会去给他老人家谢罪的。东西我拿走了,您就当从没见过也没给过,此后,您自己好生保重。”

不由分说,许安九趁着黑夜回了,再当一个人坐在冰冷的殿宇中间时,一颗心是从来没有过的负罪疲惫。

三日之后,福全的尸身被人在御花园的深井中发现,同时李成良下诏,太子大婚订在一月之后。

于是,软禁许安九的宫殿里开始多了些人进进出出,但大多都是完好的进去,三四个人抬着出来的惨状。

直到半月之后,嫁衣的缝制迫在眉睫,李成良父子也来威逼利诱了数次,皆被许安九的一张臭嘴给骂了回去。

可消停了几日后,竟突然鱼贯而入了一溜的宫女,手里捧着华贵的红绸花样,而最后款步进入殿中的竟然是才回平遥不久的高卑信。

这次的他穿着官服,依然是暗红色,可看着上面的图案,许安九讥讽的勾起嘴角来,坐在原处转回头继续把玩着手里的琉璃珠子。

这般礼遇,高卑信也是见怪不怪了,他毫不在意的走上前落座在一侧,很是随意的提起水壶就给自己添了杯水。

一边饮着一边跟邀功似的悠悠道,“这都是我四处给你搜罗的花样,你看看有没有中意的,好赶紧让绣娘把新嫁衣给赶制出来。”

许安九冷冷一哼,“原来当初遇上,你忙着的公务便是为我挑选嫁衣啊?高大人,你这升官后的第一件差事办得还真是亲力亲为啊。难怪李成良愿意把丞相之位给了你这只狗。”

她起身,踱步巡看了一遍,继续道,“这些花色还真是俗气,就跟你这人一样。”说着,一把取下某个宫女的头钗,将所有料子都给划上了口子。

高卑信轻轻的瞟了一眼,还挺满意的笑了笑,“我早料到小九会如此,便让人准备了很多,随你折腾,只要留足余量可做嫁衣就成。”他挥了挥手,宫女们诚惶诚恐的退了出去,按照吩咐又去准备新的。

“高卑信!”

那朵头钗没还,此刻恰好离着高卑信的喉结不足一寸的而距离。

他似乎视而不见,慢慢悠悠的放下水杯,抬起头来灼灼的凝视着许安九,“小九,我能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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