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九向来说一不二,所以等着三人用完膳回了客栈,那也都是午后的事情了。
李泽在屋里小憩,许安九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袖口一边踢开了蒙赫连的房门,结果只伸了一个脑袋进来,“走,到阿泽房里说。”
“……”
人家在午睡,他俩聊天,这样合适吗?蒙赫连这么问许安九。
许安九顿了顿,诚然答道,“不合适。”可她又两肩一耸,“但万一有人在咱俩聊天的时候潜进来咔嚓了他,那就更不合适了。”
“……”蒙赫连有些无言以对,哈哈了两下,悻悻地评价,“你对阿泽很好。”
好?有吗。许安九想了想,于公她是奉旨迎阿泽回宫,于私是保她姑母的儿子她的表哥回家,所以怎么都得护着他的性命吧。
虽是这么想,但对蒙赫连她也只是瘪了瘪嘴没说话。
进了阿泽的屋子,两人安静的坐到了桌边。许安九从竹笼里取出水壶来,蒙赫连放正两口杯子。
许安九往自己的杯子里添了水,可当蒙赫连把自己的杯子也递过去的时候,许安九已经放下了水壶,漫不经心地问,“你找我聊什么?”
蒙赫连的空杯子还举在半空呢,然,他瞟了许安九一眼,她那模样当真不是故意的。
他哀叹了一声,自己去提水壶,可是提到一半又放了下去。
“小九。”他唤了一声,好像很认真地在准备说辞。
许安九嗯了一下,瞅着杯子里悬浮的茶渣皱眉嫌弃。
“小九,你姓许?”
说来,自打认识,许安九知道蒙赫连除了他自我介绍的名字和商人的身份以外,一无所知,当然她也没有探知的好奇和想法;而蒙赫连呢,对方的名字也是从他们平时的互称里所知,其他的均是揣测。
有时候知道能买个安心,可是知道得太多也会令人惊慌。
听见蒙赫连这么一问的许安九,心里咯噔了一下,侧头转向蒙赫连,对上他十分认真的眼神,阖了下眼睛。
“嗯,言午许,许安九,平遥人。”
姓许的很多,平遥姓许的也不少,但是曲梁国里平遥城中叫许安九的,天下当真只有一个。
蒙赫连虽说是猜到了八八九九,但真从许安九嘴里这么平静无澜的证实时,没由得还是一阵失落。
他又捏了捏手里的折扇,苦哈哈的弯了两下嘴角,不禁感叹道,“小九的名字,当真差点把在下给吓死了。”
闻言,许安九没好气的给了他一记白眼,侧头往屏风后扫了扫。
从失落中缓过神来的蒙赫连敲打着手里的折扇,稍稍能有那么点面部表情后,缓缓道,“如此,那在下便不能喜欢小九了。”
咬着杯沿有些无聊的许安九当即瞪圆了眼珠子坐直了腰杆反问道,“为什么!”
这反应,蒙赫连有点犯懵,因为始料未及。
“因为,你是许家女。”蒙赫连的回答,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原有些不服气的许安九一听,怔了怔吸了吸鼻子也明白了过来,毕竟世人对许家还是有很大的偏见,虽然那些偏见都是事实。
不经意的,许安九眼中划过一丝落寞。
蒙赫连见状有些疼惜,又好生安慰道,“就算在下不做小九的仰慕者,也能是小九的朋友啊。”
“朋友?”许安九眉梢一抖,“大多与我交朋友的都是看中我这许家女的身份,非奸即盗!”
哑然一噎,权没想到许安九会这么回他,但由此说明其实眼前这个看似粗糙的女子活得比谁都清楚。蒙赫连打开扇子,轻轻地摇了摇,好奇地问,“朋友是‘非奸即盗’,那喜欢小九的人呢,你也是如此看待他们的吗?”
许安九翻起白眼想了想,然后很是郑重地答道,“你是第一个说喜欢我的人,所以我听着挺新奇的。”
“……”
因为新奇,所以才会让蒙赫连随意。
可是,她又撅了撅嘴,想着这样的喜欢可以因为某个缘由而说收回就收回,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但她好友林瑞雪又为何会那般痴狂呢。
想不通!
短暂的沉默后,蒙赫连建议道,“既然做朋友,你嫌弃;那做兄妹,如何?”
“更嫌弃!”
“……”
语噎的瞬间,蒙赫连忽然变得轻松,许是因许安九的态度又或者是为许安九的心境。
他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复而扬起嘴角那无赖般的笑意来。
他收了扇子,随着头一起摆动,“小九,就你这性子,真不该生在这乱世。”
许安九翻起白眼来不甚赞同,但转而又想了想,有个人才是真的不适合。想着,又将视线转向了屏风后。
屏风是简易的山水画,薄薄的一层白纱,里面榻上轮廓都看得清楚。
那里躺着一个白皙温润的少年,此刻瑕寐浅眠,享受着腥风血雨前最后的安宁,而亲手将他送上那条不归路的正是许安九自己。
不知何时也把目光转落在同一个点上的蒙赫连,慢慢地敛起笑意,默了许久才喃喃的问道,“阿泽呢?”
这话没头没尾,也没主题。
呆了一瞬的许安九到底也是知道他要问什么,她重新提起竹篓里的水壶把杯里的水添满,淡淡地回了两字,“国姓。”
又是一个猜到的结果,蒙赫连顿了半晌才起身走到窗口,却又回头将榻上和桌边的人来回地瞧了又瞧,最后苦涩地将嘴角一勾。
把窗桓往外轻轻地推了推,露出一个缝来。
“小九,无论将来如何,你……”
“什么?”
风灌了进来把话都吹散了,蒙赫连说了不该说的话,许安九却什么也没听见;然而,一个没有再说,另一个也没追问。
这,就是宿命。
三日后,三人达到平遥城,城门口处,许安九见到了许久不见的荣七。
她欲欢喜相迎。
然而,对方神色却异常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