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酒家，许安九就带着李泽往城里最豪气的裁缝铺走。
进去逛了一圈就指了两套衣裳让人送到面前，也不问李泽愿不愿意就扔了过去。
“试去！”一如既往的霸道口吻。
将新衣拿在手里的李泽，一看，是平素里喜欢的月白色，看似朴素简单，但一摩挲那料子便知是昂贵的锦缎，也应是这铺子里最好的了。
微微一笑，看向许安九手里的淡蓝色齐膝的骑马裙装，一瞧就是图方便省事儿；可，能要这类衣裳的女子皆是非富即贵，故而用的料子也是不错的。
两人换了一圈出来，因是现成的需要改些尺寸才合适，等待的时间里许安九破天荒的没瞎晃悠，只是倚在柜台处，盯着地踮着脚画着什么，也不说话。
可能地上也没什么脏东西可看，许安九索性将目光转到李泽那张禁欲系的脸蛋上去了。
目光灼灼，毫不掩饰。
李泽嘴角勾了勾，从街上的车水马龙转头迎视，笑问，“看什么？”
“看你。”
“……”
有时候人的直白是能让对方无所适从的，比如现在。李泽不自然地动了动喉结，方还坦荡的眼神立马垂了下去，耳根子就先红了起来。
然而，单手搭在柜面上的许安九侧了个身子，换成了两只手，接着默默地补了一句，“看你什么时候死。”
布满星河的眼睛一下子就黑了，怔怔没半点生气，可是，许安九瞧不见。
背对着李泽的她，慢慢抬起头来淡淡的平视前方，“这儿不是平遥，还有机会，我送你走。”打着算盘的掌柜抬起头来，撞见许安九毫无温度的目光，眨眨眼，一脸懵逼。
除了街上的嘈杂，铺子里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得见。
门口的宋仁侧目转向始终保持垂首姿势的李泽，握紧了剑鞘。
气氛有些诡异，连着端衣裳出来的伙计都觉察出味道来，但谁也没急，谁都在等，等一个人的答案。
于是，李泽缓缓站起身来，端平双肩款步朝伙计走了去，接过他手里改好的衣裳，转身朝着许安九一点点露出贝齿的微笑，没心没肺似的，“我们回去吧。”
提到嗓子眼的气在面对李泽这种又蠢又纯的笑意时，也只能又咽了回去。
晌久，五个指头在柜面上敲了一轮后拍了一掌，她点点头，“成，我罩着你！”
许安九妥协了？
不。
那是因为她心里清楚，外表看似绵绵无害的李泽其实比谁都轴！
她习惯性的上前拉起他的手，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不放心的嘱咐道，“以后，你离那个高卑信远点。”瞧李泽一脸的懵然，她又解释道，“他不是好人。”
许安九说这话的时候，宋仁正在给掌柜递银子呢，落在半空的手顿了顿，最终还是把银子给了。
酒馆二楼的整一层还是只有两个男人相隔坐着，三四个下人在几个口子守着，只有倒水喝水的声响，静得骇人。
看着楼下出现的身影，高卑信那张伪善的脸上终于出现了那么一丝真实的笑意来。他目光不移，端起桌面上的杯子来，又呷了小口。
“赫连公子，难道就不知他们是谁吗。”
蒙赫连蹙起眉来，已是不耐烦，“方才在下已纠正过贵人，在下姓蒙。”
“但，也姓赫连。”高卑信不疾不徐，眼角还泛着笑意，很是一副欠扁的模样。
然而，估摸是仗着自己人多势众，也不怕跟人起冲突。所以，高卑信满意地扫了一眼愠怒的对方，继续往火里加了把柴火，“既知他们是谁，还与之相交，一路相护。只这一点，在下便可将赫连一族唯一的血脉当场斩杀。你，可知？”
高卑信的话多少是刺痛了蒙赫连，平日里嬉嬉笑笑吊儿郎当的脸，当下真是横眉怒目的正经。
他紧了紧手里的折扇，僵硬的嘴角勉为其难的动了动，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来，“无论在下是谁，和小九相交与她的身份背景地位无关，皆乃义气。像阁下这种暗中耍阴谋手段的小人是无法理解的，在下也无须过多解释。”
“义气？”高卑信端着杯子在入口前顿了顿，单眉一扬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他反问，“不以真面目相交的彼此，算得上朋友吗？”
“真面目？”蒙赫连冷哼，“我，……”
“没说你。”茶仍未入口，高卑信晃了晃杯子特别随意的解释道，“在下说的是小九。”说完，饮尽一杯，舒畅的叹了一口气。
再看向无以反驳的蒙赫连时，高卑信自信的歪起嘴角来，笑得邪佞。
他起身的同时，下人上前在桌上放了一盒木箱，“在下还有要事，待小九来了，还请赫连公子替在下告个罪。告辞！”
语毕，高卑信也利落，宽袍一扫离开座椅跟风似的就飘到了楼梯口。
只是，他突然顿住身形回头望来，这次隐去惯常的笑意，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地警告，“大齐远比曲梁好。但，你既有今日此举，未来的你必与我无异。”
高卑信的话像高处坠落的大石，重重砸在了蒙赫连的心头，一个人呆坐着了许久，久到张开握着折扇的手，才发现不知何时在掌心咯下的印迹。
一盏茶的时间，许安九与李泽才梳洗换好了衣裳上了楼，见着只有蒙赫连的二楼，许安九只四下嗅了嗅，然后就瞄到了桌上的木盒子。
打开一看，果然是些碎银跟元宝。
“算这家伙大方。”把盖子合上，许安九好没形象的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赶紧吃！吃、吃、吃！”饶是饿了，她还是先夹了只鸡腿放到李泽碗里，而自己则徒手抓起另一只，嗨样儿的啃了起来。
与桌上的热闹格格不入的蒙赫连，在沉默许久后终于看向许安九，一本正经的问道，“小九，我能跟你聊聊吗？”
刚嚼着肉的许安九愣了愣，用筷子戳了戳头，然后也一本正经地反问，“能吃完再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