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情看着姚皖。姚皖脸上挂着泪，眼神凄惶。人都会同情弱小，放在以前，她一定会安慰她，不会所有人都喜欢你，你做自己就好了……
但弱小的面具挂在姚皖脸上，楚情为难地移开眼，“王姨娘已经从杨嬷嬷手中接过账本，你没必要委屈自己。”
姚皖叹息，“原来是这个原因。大小姐有管理家里事物，你身边也有管事的杨嬷嬷和支溪。但现在都因为姨娘破坏了，所以你讨厌我。但是情妹妹放心，我和姨娘不会抢你们任何东西的。我发誓。”
楚情冷眼看着姚皖做各种表情，听她说委屈的辩解的话，最后发现这种虚与委蛇根本就是浪费时间。
平静转身，离去。
身后，姚皖眼睛发红，指甲掐进手心里，“我到底做了什么，你这么讨厌我？”
楚情回到菊楼，从袖中摸出手帕擦汗，却摸了个空。
帕子应该掉在太湖石假山前。
闺中女儿的手帕很多时候涉及女子清誉，楚情吩咐桃红，“你和柳绿收拾去书院的行囊，把城南小吃街的干果盒多准备些，书院的伙食真的太差。我再出去走走。”
楚情走到假山处，阳光正盛，额头的汗珠顺着鬓角留下，楚情后悔没带把团扇，只想赶紧找到手帕回院子吃冰。
假山嶙峋，楚情围着假山饶了两圈，又钻进假山的山坳里，始终没有看到手帕的影子。正要钻出来，听到外面有说话的声音。
“娘，我们为什么来这里？在皖南不好吗？”
“你以后就是将军府的小姐，楚大人已经答应我，把你的名字写入族谱。”
“我不稀罕。”
“皖儿听话，我们将来要借将军府的宝地聊度余生……”
“你骗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心思？你那件水红色绣着鸳鸯的肚兜上有楚唯的名讳……”
“啪……”清脆的巴掌声。
山石挡住大部分光线，她没有亲眼目睹发生何事，但从地上的影子知道，姚皖此时蹲在地上，痛哭出声。
在记忆中，姚皖总是为达目的，小心翼翼控制自己的表情，她很少见姚皖哭得如此声嘶力竭，于是悲惨的嚎哭便显得格外真实。
楚情心情很复杂。
她讨厌姚皖，日日期望看到她落得悲惨的下场。但现在她被王氏掌掴，她莫名觉得姚皖有些可怜。
难怪老人常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虽没有娘亲，但也知道，来自最亲近之人的伤害是痛彻心扉的。
楚情想了又想，她若是让人看见狼狈的一面，肯定羞愧难当，更何况心思细腻敏感的姚皖。于是曲着腰，站在山坳中，打算等她哭够自行离开。
姚皖抱着膝盖，看着地面上投射出的影子：山石被光线拉长，不规则的阴影中，有个带着发簪的女子头像。
姚皖抹干眼泪，起身，楚情弯腰的样子便撞进她的视线中。
两人四目相对，竟一时无话。
楚情垂下眸子，状若无人地离开，与姚皖擦肩而过时，被她拉住袖子。
“看到我哭，你很开心吧？”
楚情瞥了她一眼，甩开她的手。
姚皖闪身，拦在楚情面前，“何必装模作样呢？难道你不敢承认，你悄悄躲起来就是为了看我哭？楚情，你天生就该什么都比我好吗？凭什么？”
简直是莫名其妙，楚情不耐烦，要和她讲道理，却看到姚皖红肿的眼睛，愣了愣，“这是你的想法，别强装在我身上。我还有事，别挡我的道。”
姚皖哭过后，心情舒缓了些。但看到楚情高高在上的姿态，心中郁结不降反升，想起自己也曾是家人的掌中宝，恶念腾地冲上脑子，一把抓住楚情的胳膊，狠狠推出去。
楚情触不及防，摔在地上，大喝道：“你想死吗？若是我说出去，你以后就别在将军府呆了！”
姚皖身体微微颤抖，看着自己的手，心跳飞快，听到“别在将军府呆”几个字眼，猛地瞪向楚情，眼神冰冷暴戾。
楚情突然反应过来。
她一直以为王氏母女来将军府就是贪图权贵，但姚皖刚才和王氏起争执，分明就是不想来将军府。
“你……有话好好说……”
楚情后悔，刚才应该叫桃红陪着她一起来的。
姚皖瞳孔扩大，慢慢走向楚情，清晰地看到楚情一贯冷漠的脸上写着慌张。
楚情咬破舌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撑在地上的手胡乱摩挲，握住一把小石子。
此时，楚情后面是假山，假山后是碧青湖，姚皖蹲在她面前，“你现在落水，谁能救你？”
楚情忽然扔出小石子，姚皖下意识用手挡在眼前，另一手抓楚情的衣襟，楚情反抗，姚皖被她绊倒，楚情却被她用蛮力踢到湖边，脚步不稳，滑到湖里。
姚皖只觉得脸颊刺痛，之后发生的事情全然不知，意识回笼时，只听到楚情大喊救命，护院的婆子和经过的丫头张罗着救人……
王氏急匆匆赶来，看到她脸上鲜红的血印，扬起的手迟迟没有下落。
菊楼，楚情裹着厚厚的毯子坐在床上，楚筝在一边念叨，“好好的怎么会失足落水？分明就是你见不惯姚皖。我不是和你说了，不要去招惹她？她们只是借居将军府，根本不会对我们有一丝一毫的印象，你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当心以后嫁不出去。”
楚情闷闷的喝姜汤水。
桃红端着刚煎好的药进来，楚情皱眉，“我喝饱了。”
楚筝无奈地瞪着她，“我之前说的都被你当耳旁风了。虽然还是夏天，湖水也凉的很，你在家休息半月，书院那边我和先生解释。”
当着楚筝的面，楚情不敢做小动作，大口喝完药，狠狠把药碗放在小几上。
楚筝面色微变，“你还有理了？你把人家姑娘的小脸蛋都划破了，父亲回来你自去解释。”
听到姚皖脸受伤，楚情心情好了很多。
楚筝见楚情不以为意的样子，手指着她，无奈又气愤，“你怎么变成这样子？小气狭隘偏执暴力……”
楚筝一口气说完，拍着胸口坐下，喝了口茶，看了眼楚情，觉得心烦，甩袖而去。
楚情轻笑出声，弯起的眼睛露出点点喜悦的光芒。楚筝今天是真吓坏了。她很怀念姐姐不顾形象地责骂她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