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情心中冷笑。
那个梦果真没有骗她。楚唯的心偏到王氏母女身上，她在病中没有主动去竹楼都要被责难。若是没有那些梦中的经历，她肯定会觉得委屈，现在只是淡淡一笑。
楚情笑起来极像亡妻杨初阳，楚唯略有愣神，随即狠狠皱眉，正要开口，楚情从怀中掏出一本书，轻快地说：“姨娘对女儿很好呢，女儿病着，担心女儿困乏，特地送来一本女子论语。”
王氏右眼皮狠狠跳动，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倾，眼角扫过楚唯俊雅的脸，逼着自己坐定。
楚筝酸溜溜地说：“姨娘当真偏心。有好东西都不给我。”说着，接过楚情手中的书本，凑到楚唯身边，“爹爹你看，这手字写得还不错……咦，这是什么？”
楚筝看着书中隐晦的图案，大惊失色，狠狠把书扔到地上，“小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情脸色惨白，看看楚筝，看看楚唯，看看王氏，最后低着头，委屈地说：“姨娘把书送过来，我还没来得及看，就被姐姐拿去。姐姐可是不喜欢我，才不喜欢我的书，所以摔在地上？”
王氏稳稳坐在软榻上，笑容满面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握成拳头。
姚皖忽地站起，快步走到王氏身边，抱着王氏的胳膊，一副受惊的样子。
楚唯沉声道：“别哭了。”
楚情怯生生偷看他的表情。
楚唯一口气憋在胸腔，狠狠叹气，“都是些不省心的家伙。”
楚筝正想使唤映画，才想起奴仆非召唤不能进书房的规矩，只能弯腰捡起书本，折身跪在地上，“爹爹，女儿管着家，却让有心人把秽乱书籍送到小妹房中，女儿惭愧。当初姨娘刚入府时，女儿便把账本送到竹楼，现在请爹爹让女儿把对牌也送到竹楼。”
王氏不动如山，眼前发生的一切好像和她无关。
楚唯看了眼王氏，“佩蓉，大丫头的提议，你觉得如何？”
王氏抬头，和蔼地朝楚情笑，“妾身好心送情丫头论语，却弄出这等丑事，实在无颜接收对牌。即便接收了，恐怕情丫头也不服气。”
楚情对王氏屈膝行礼，“姨娘莫要妄自菲薄，既然姐姐和爹爹都愿意将对牌交给你掌管，你自然值得。”
“行了。”楚唯不耐烦女眷的温言软语，快刀斩乱麻道：“现在不是考虑对牌的时候，情丫头，你仔细说说这书的来龙去脉。”
楚情犹豫，“只我一人说，恐怕不能服众。事情涉及我房中的支溪、姨娘房中的张婆子，不如宣这二人来此对峙？”
奴仆进屋时，楚筝、姚宛从、楚情三人规规矩矩坐在绣墩上。
楚情后背挺直，不急不缓说道：“那日女儿绣手帕，支溪通禀姨娘派张婆子送来见面礼。长者赐不敢辞，女儿便让支溪收好礼物，把妆垅里的头面作为回礼让张婆子带回去。”
王氏捂嘴惊呼，“头面？什么头面？”
张婆子根本没收到所谓的回礼，猛地抬头，看到王氏嘴角嘲讽的笑容，又飞快低下头。
支溪慌张，辩解道：“奴婢按照小姐的吩咐，把书本锁紧柜子里，只有今天来书房时动过一次。至于做回礼的头面，那是张婆子亲口说不需要，奴婢才收起来。”
说罢，张婆子隐约听到楚情叹息的声音，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全身血液腾地燃烧。
上方，楚唯问：“到底怎么回事？”
张婆子轻轻嗓子，把她从月亮门出来在湖边看到的事，累珠银簪的事，后来头面的事一一说清楚，狠狠磕了两个头，“大人，老奴若是口中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楚唯听得眉头皱起，楚筝说出他的心里话，“张婆子，你可是指责支溪奴大欺主？”
支溪大呼冤枉，书房瞬间混乱。
楚唯盯着支溪，目光灼然，几乎要在她身上盯出一个洞。
支溪渐渐安静下来。
楚筝提建议，“爹爹，杨嬷嬷为将军府付出甚多，现在年岁已高，让一个老人操劳，我等小辈实在过意不去，不如赏杨嬷嬷一笔钱银，移居梅屋养老？”
楚唯点头，“杨嬷嬷是她的人，在梅屋陪着她，她肯定很高兴。”
楚筝浅浅笑了。
支溪终于明白自己的结局，冷不防打了个寒颤，膝行到楚情面前，拉着她的手，“小小姐，你不是说离不开奴婢？姑母到梅屋，奴婢该怎么办？”
楚情有些慌乱，任由她拉着，向楚筝求救。
楚筝皱眉。任由一个奴才爬到头上，她觉得楚情有些窝囊，但想到刚才小人书事件，又觉得楚情有后手。一时拿不定主意。
王姨娘适时开口，道：“支溪好歹是情小姐院中的一等丫头，若是继续放在菊楼，难免有心人造出杨嬷嬷不愿安心养老的谣言，不如放在妾身院中，请支溪丫头帮妾身拿主意，免得妾身行差踏错，惹出笑话。”
支溪脸色苍白。她怎么能去穷酸破落户的院子当差？不，不行。
“小姐，奴婢从小伺候您，和您喝同一口奶，奴婢……”
楚情遗憾地说：“支溪，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呢？我不是让你把头面当回礼，请张婆子捎回去吗？一个镯子，一套头面，还有什么，嗯？”
她都知道！
为什么不说？
支溪软在地上，眼神涣散。
眼前的小姐和她以前伺候的那人大不一样，阴冷的恐惧从内心深处涌出，她忍不出瑟瑟发抖。
支溪、张婆子退下，守在门口的侍卫给楚唯添了杯浓茶。
楚唯饮茶，半晌后才说道：“当朝大儒飞鸿先生向圣上请旨，在皇城后的香山开办子衿书院。京中有子女的人家都报了名。”
“你们姐妹三人进了学院，要相互扶持。”
“这书的来源我就不查了，情丫头年龄最小，你们当姐姐的，要多多照顾她，莫要让她吃亏。再有类似的事情，不管多大的情面，一概不饶。”
三个丫头告退，王氏走在最后，出门时，楚唯留人，“佩蓉，你留下和我说会儿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