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王后宫中就传来口谕,大帝姬闵姜邀了众姊妹赏花。蔚姜也名列其中。
传口谕的寺人刚走,宸妃便将矮几上的糕果全扫落在地,咬牙道:“她倒不怕晦气!”
底下的宫人大气也不敢出,倒是清荷小心翼翼的道:“娘娘,要不让小帝姬称病……昨晚受了惊吓……”
宸妃的眉头紧紧的锁着,片刻之后摆摆手,道:“该来的躲不掉,派个激灵点儿的宫女跟着去,把她看紧了,别让她闯祸。”
她烦躁了起来,将茶盏重重的掷在地上,恨恨的道:“我当初就该将她掐死!”
清荷不敢再说话,悄悄的退了出去。
王后还真是一点儿也不忌惮,昨夜帝宫刚遭遇刺客,本应是惶惶之际,她却大张旗鼓的给闵姜办赏花宴,也不知是何目的。无论是何目的,蔚姜都可以肯定,这场赏花宴是冲着她来的。
清荷在命宫女找合适的华服换下蔚姜的那一身白袍,蔚姜就连出宸安宫的机会都很少,更别说参加各种大小宫宴了。哪里备有华服。宫女为难,应了是,却站着不动。
清荷的眉头皱了起来,正要呵斥,就听蔚姜微笑着道:“姑姑,不用换了。姑姑觉得她们会在乎我穿什么吗?我这一身,兴许不会让她们那么为难我。”
她说得不是没有道理,一个不像帝姬的帝姬,确实让人同情。清荷的眉头舒展开,道:“昨夜之事帝姬已看到,帝姬莫让娘娘为难。”
她担心的是她连累到宸妃,而不是担心她此去会受到什么样的对待。蔚姜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认真的道:“姑姑请放心,蔚姜绝不让娘娘为难。”
清荷点点头,叫过阿萝叮嘱了几句,才让她领着蔚姜往王后宫中去。阿萝的年纪和蔚姜相仿,一路上细细的和蔚姜说着宫中几位帝姬的性子。
文安帝膝下的子嗣并不多,只得四女一子。大帝姬闵姜和皇子烨乃王后所出。剩余三帝姬柔婉,沁婉,蔚姜,分明乃华妃,淑妃,宸妃所出。三月的季节里百花初绽,因已故太后喜樱花,宫墙边上每隔十来步就种有樱树。粉色的花瓣在疾风中落了一地。
阳光暖融融的,许久不见这样的好天气,蔚姜仰起头来眯眼看着湛蓝的天空。宸安宫离王后宫较远,怕误了赏花时辰,阿萝带着蔚姜抄了小路。
一路宫人寥寥无几,行了大概一炷香时间,忽闻有人在小花园里吵闹。待到走近些,才发现一道士打扮的人卧在草地上,拿着酒葫芦嚷嚷着什么。
他醉得不清,听见有人来便笑嘻嘻的站起来,道:“姑娘可有酒?”
一身的酒味夹杂着熏人的汗味扑鼻而来,阿萝将蔚姜护在身后,呵斥道:“哪来的疯道士,还不赶快走,宫中岂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她小小年纪,呵斥起人来却是有气势得很。那道士并不答话,只是盯着蔚姜看。这边偏僻,也不见有人来。阿萝没将他呵斥退,不由得急了起来,骂道:“你这道士好生无礼,你要再不走我叫人了!”
那道士哈哈大笑起来,忽的指向了蔚姜,道:“此女必遭剜心之痛。”说完一路高歌着离去。他的身形歪歪斜斜,那歌声却是时而高昂,又时而悲泣。
道士一走了之,阿萝却是一张脸煞白,急急的道:“帝姬不必理那疯道士之言,最近国君大肆招揽道士,宫中已许久不得安宁。”
蔚姜看着那道士的踉跄的背影,微微笑笑,道:“带路吧。”
她的命格奇特,她的师父尚不能替她卜卦,何况一疯道士。这剜心之痛她是万万不信的。她生来就不知疼痛,何来的剜心之痛?
蔚姜到的时候几个帝姬早就到了,闵姜上上下下的将她打量了一遍,咯咯的笑了起来,道:“妹妹,你身上这衣衫连我身边的宫婢也不如,哪像个帝姬。你告诉我,是不是拿宸妃苛刻你了,我让母后给你做主。”
她脸上带着笑,一双幽水一般的眼眸中却是带着深深的厌恶的。闵姜早将她视为煞星,要不是王后吩咐,她哪愿意靠近她。
柔婉沁婉皆符合道:“对对,只要你说了,王后定会为你做主。”
阿萝在一旁听着,战战兢兢的,就怕蔚姜说错话。
蔚姜对着闵姜柔婉沁婉行了礼,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衫,眨着眼睛天真的道:“我这身衣衫可是为了赏花特地换的呢,要是穿成大姐三姐四姐那样,怎么爬树摘花呢?”
闵姜哼了一声,高高在上的看着她,训斥道:“贵为帝姬,哪能像那些个村姑一样不成体统!我看你母妃就是没把你教好!”
蔚姜被她的呵斥吓得低下了头,结结巴巴的道:“母妃,母妃说大姐仪态高雅,今日来,就是让我好好向大姐学学。”
闵姜听得这话一脸的高傲,道了一句算她还识趣,邀着柔婉沁婉往花园里走去。
才走了几步,柔婉就停下脚步来等着蔚姜,一脸好奇的道:“妹妹,他们都说你不怕疼,是真的吗?”
她的话音刚落,闵姜就回过头,笑容明媚的道:“三妹妹要好奇,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她的眼中闪过一抹阴狠,对着远远的跟着的宫婢道:“去把我驯马的那条皮鞭拿来。”说完微微一笑,对着蔚姜道:“五妹妹,反正你也不怕疼,试试也没什么对吧?”
她对着柔婉沁婉使了个脸色,两人立即一左一右的将蔚姜抓住,嘴里笑着道:“五妹妹,我们到池塘边去,那里养了一池的荷花,可漂亮了。宫婢就不用跟上来了,你放心,姐姐们也会照顾好你的。”
她们这是要将宫婢支开,蔚姜看向阿萝,阿萝一脸的着急,却不敢上前来。清荷让她跟来,是怕蔚姜闯祸,却不是让她帮蔚姜的忙的。
蔚姜早知这是鸿门宴,知道今日是免不了皮开肉绽了。故意做出一副惊恐的样子,想挣扎开,却又不敢挣扎。
柔婉和沁婉被闵姜打压惯了,见她畏缩的样子不由得生起了几分高傲来,道:“五妹妹别怕,你要是真怕疼,待会儿我们肯定会帮着你向大姐姐求情。谁让你母妃让王后娘娘厌恶,连带着你也要受这苦。”
蔚姜只想到闵姜是娇生惯养的帝姬,却没想到闵姜在王后的浸淫之下,年纪小小就是一副狠毒心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