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尧一直盯着封戟不放，封戟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却依然无法将真相说出口。
然而他不说，不代表封尧会就这样让他糊弄过去。
“我记得当初长兄将我送回京城不足一个月，就破了城，破城之后五月，有人上报朝廷说军中有人窝藏亡国之子，那时正值边关征伐之际，陛下将此事压下来，却暗中派人前往军中调查，一年后，带回一个一岁半的孩童，长兄如今还要瞒着阿尧吗？”
封尧盯着封戟追问，话到这个份上，封戟再瞒着也没什么意思了。只能简短截说：“上报朝廷的那个，是想取代我的一个副将，已被我处决……”
“长兄，阿尧问的是，那人可好。”
封尧再次提醒，不然封戟模糊重点，也逼着自己面对现实。
“城破以后，我将她安置在军中，但由于她忧思过度，胎像不稳，不足月便早产，孩子生下后血崩。”
后面的话封戟没有说完，但已经能明确的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她为什么要坚持生下这个孩子呢？不会怨恨吗？她所爱之人的长兄，破了她们的城，亡了她的国，她却要听着亡国的号角声生下敌国男子的孩子，她的心里是怎样想的？
“长兄，她可有话留给我？”
“她说，如果能再见阿尧一面多好。”
如果能再见阿尧一面多好！
竟然不是怨恨，不是诅咒更不是后悔，只是想再见他一面！
胸腔猛然震痛，好像这些年入骨相思的痛在一瞬间迸发，迅速传遍四肢八骸，要将身体撕裂开来。
封尧的脸色一下子惨白，身体也不受控制的抖动，他不得不用右手捂住胸口，那里似有万蛊噬心，鲜血淋漓，却无人可知。
“阿尧……”
封戟关切的喊着想要扶他，被封尧厉声拒绝。
“不要过来！”任由身体跌坐在地上，连呼吸都开始发疼：“就让它疼，只要还疼，就证明我还活着。”
她所经历的痛苦，他将感同身受，她的恨她的怨，都将转化为愧疚日日夜夜缠着他，不得安宁，她的爱，也将化作利刃插在心底，让他时时饱受锥心刺骨的煎熬。
“阿尧，你何苦……”
“长兄你应该清楚吧，亡国之恨，产子之痛，她为我承受的一切，值得我为她这么做，这一切，都是我欠她的。”
封尧打断封戟的话回答，他欠下的债，这辈子已经没有机会弥补了，所以只能以这样的方式让自己得到片刻安心。
见封尧执意如此，封戟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这个弟弟，向来是极有主张的。
封尧缓了好半天才好些，重新坐好，只问了一句话：“长兄，那个被带回京城的孩子，可是姓封？”
“你想做什么？”
封戟紧张的站起身，摆在中间的茶几差点被撞翻。
封尧仰头看着他，他还是自己记忆中那个高大如山的兄长，只是背有些弯，鬓角有了几根刺眼的银丝，以及……空空如也的左臂。
这就是他换取赫赫战功的代价，荣耀背后，只剩下无尽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