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他爱她,他也爱她

罗一刀若无其事的和参会的嘉宾打招呼,参加宴会的宾客有不少也是他场面上的朋友,看见他马上想起了昨天他码头被炸的事,大家立即聚过来问罗一刀:“四爷,听说昨天您的码头被炸了,查出是什么人指使的吗?”还有人客套地安慰他:“四爷,您可千万别太急火攻心了,钱财是身外之物,可别动了肝火伤身体呐。”罗一刀只是笑吟吟地和众人周旋,丝毫没有受到情绪上的影响,今天这个慈善义演,按着惯例他来打个照面,捐些钱物就会走的,这时,台上锣鼓弦乐叮咚阵响,出将帘撩开,忽然有人叫了声,“咦,那不是沈师父的高徒,小梨花吗?”

罗一刀看台上,这一看他顿时也意外。

只见台上出来好一个英姿飒然的刀马旦,她背顶彩旗,身披彩衣,手拎挂马鞭,脚踩高靴,一声清脆的唱声,道:“本督,梁红玉,会同我家元帅到此防守长江,近来金兵压境,人人都有抗敌之心,等待元帅回来,共商破金之策。——”台下诸人顿时齐声叫好。

罗一刀又是意外又有欣喜,慧盈?

…………

冯小伶终于醒了,忽然想起什么事,她霍地坐了起来,再一看旁边的座钟时间,她登时惊呼,糟糕。

下午还有个演出呢,虽然是慈善义演,可是来参加义演会的都是政商界的大腕名流,师父叮嘱过她千万不要迟到,可现在她竟然睡过了头?冯小伶急的赶忙抓过坤包,连衣服都来不及换的立即下了楼,出门她伸手:“黄包车,黄包车……”

沈砚秋背着手站在台下看慧盈的演出,看慧盈演的行云流水,他放了心,听旁边有人赞道:“瞧这个叫沈梨的,扮相和唱腔真是不错呢,听她唱过樊江关,扮起樊梨花来色艺双绝,没想到再扮梁红玉也是这么精彩,看来这沈师父的关门弟子,又兼挑程大武生独一无二女弟子的名头,这身段和唱腔可真不是吹嘘的啊。”

沈砚秋心下欣慰,想到慧盈终于可以出师,菊香在天之灵也可以聊以宽慰,他长长舒了口气。

冯小伶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义演地点,奔到后台,旁人见了她都有些诧异,“冯师姐?”

冯小伶见大家神容各异,再听前面的胡乐,她明白了,“谁在前台?”

有人回她:“是彭师妹。久等你不来,彭师妹替你上场了。”

“彭慧盈?”冯小伶呆住,“她?她竟然替我唱这出戏?”

冯小伶气的把坤包重重的摔在化妆台上,耳听得前面观众的喝彩声此起彼伏,冯小伶胸脯剧烈起伏,手都在发抖,彭慧盈居然敢替她唱这出戏?

她气得咬牙切齿,今天她的确是误了场,如果替她上场的是师父她也无话可说,自甘认罚,可是她彭慧盈凭什么替她来唱这出戏?她夺了她的樊梨花难道还不够,现在又要夺她的梁红玉?

戏终于散了,慧盈和其他演员向大家躬身谢场,退回到了后台,这一看后台,气氛诡异,冯小伶正坐在梳妆台前吸烟,她赶忙走了过去,“师姐。”

冯小伶面无表情,嗤了一声,“师姐?呵,这我哪敢呐,听这声师姐叫的,外人不知道,还道你彭师妹多么尊敬我呢。”

那位扮韩世忠的男角看不下去了,斥责冯小伶:“说什么呢?小伶,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这时辰到了,锣鼓声一响,上台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现在你误了场,让大家都跟着你在干耗时间,慧盈为了不误场替你上场,你不谢她,反而还在这儿尖酸刻薄,你这是干什么?”

冯小伶一巴掌拍在了梳妆台上,“她替我?”她指着慧盈尖声喝道:“你们现在都怪我是不是?觉得是我迟到了,我误了场,我活该被人替戏,她清高!她果断,她能耐,她比我会唱是不是?”

慧盈急得解释:“师姐,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今天本来是师父要上场的,可是你知道师父前些日子生了病,而且手腕还有伤,所以我才……”

冯小伶又骂:“你少在这里假惺惺!你当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挖空心思,处心积虑,心心想着的就是想做戏班子的头牌是不是?你以为我不知道?师父不能上台,那戏班还有其他人,也不是非得就唱这段吧?换其他的曲目不也可以?明明是你,你存心的!你就是想逼走我,想一个人独挑整个戏班,对不对?”

沈砚秋和罗一刀在外面闲聊,原来两人还有芥隙,可从知道罗一刀杀了两个日本人之后,沈砚秋便没再对罗一刀冷脸,看见他过来,沈砚秋照例和他寒暄,罗一刀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问沈砚秋:“沈师父,今天这戏不是冯老板的吗?怎么临场换了慧盈?”

“小伶有事,救场如救火,慧盈不想误场所以才上的。”

“慧盈?”罗一刀不死心的往后台看,“她好些了?”

今天上午慧盈出院,他赶到医院本想接她可是却扑了个空,慧盈已经走了,没想到在义演会上看到她,真是意外之喜。

“烦四爷挂念,慧盈很好。”沈砚秋仍然很客气,“四爷今天捐了不少钱,如此大手笔,真是让人钦佩,听说四爷的码头昨天出了事,还望四爷能放宽心,切莫伤身。”

“没事,钱财只是身外之物,这戏词里不也说的,千金散尽还可再来吗?”罗一刀赶忙继续讨好,“沈师父,今天大家都演累了,我请大家去吃饭慰劳大家,您就别推辞了。”

沈砚秋当然是连连推辞,这时后台有人匆匆过来找他:“师父,……”

沈砚秋啊了一声,赶忙敷衍了罗一刀几句便赶往后台。

后台,冯小伶还在那喝骂慧盈。

“你有什么资格替我出演梁红玉?你还真当自己是戏班的头牌啦?你才入行多久?我七岁入戏班,跟着师父走南闯北,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煎熬才唱出了头,你现在不过才入行一年,就想着踢翻别人自己上位了?”

沈砚秋听的忍无可忍,“住口!”

所有人都赶忙站了起来,“师父!”

沈砚秋脸色铁青,迎着冯小伶走了过去,冯小伶看见沈砚秋竟然也没退缩,反而毫无惧意,“师父,你来的正好,你倒是来评评理,凭什么?凭什么让彭慧盈替我来唱这出戏?”

“就凭你眼里无师,无艺,无德,无品!”沈砚秋沉声:“我从前是怎么教你的?进了戏班,鼓点响了,哪怕外面是天崩地裂,都不能退后一步!人来听你唱戏,是给你面子,长你脸面!可你是怎么做的?”

冯小伶昂起头,还是很不服气。

沈砚秋也觉得心灰意冷,这么多年他收了不少徒弟,曾经最最得意也最有天份的便是冯小伶,他也曾经想过把衣钵传给冯小伶,可是没想到冯小伶最后却真伤了他的心,想及至此,他长叹一声,缓缓说道:“你走吧!沈家班已经不适合你,你自去外面发展,不用再回来了!”

这话一说,所有人全部惊住,沈砚秋纵然平时再严厉,可也没说出这样的狠话,这话明白的就是要赶冯小伶走,大家吓得都扑通一齐全跪了下来,“师父不要啊!”

慧盈又急又怕,她也万没想到冯小伶会生这么大的气,师父会发这么大的火,跪着她努力想解释也可不知道说什么,冯小伶也不置信,“师父,你这是要赶我出师门?”

沈砚秋转过了脸:“没错,你虽然是我最得意的弟子,可也是最让我失望的弟子,你心气太高,不适合在这一行发展,走吧!”他从旁边桌上拿过一个茶杯,突然啪的一声往地上一掷,杯子骤裂,听他断然说道:“杯碎水流,你我师徒情分就此一刀两断,自此之后,你不再是我沈家班的弟子,往去之后,大家各不相干!”

众人都是大惊,“师父!师父不要啊!”

冯小伶气的眼流直流,“师父,你竟然要赶我走?只因为我误了一场戏,你就赶我走?”她冷笑,“好,我走,我走!反正你现在已经有了合适的衣钵传人,最得意的弟子,留我这个徒弟也没什么紧要的了,我走!”

大家都想去拦冯小伶,冯小伶却是牙一咬,往地上一跪,决然说道:“我冯小伶,七岁入戏班,跟着师父您唱了十五年戏,侍师如父,从不敢怠慢,我自问问心无愧,今天师父您因为一件小事便要赶我出师门,我虽然委屈但也不会违逆师命!自此之后,大路朝天,大家各走一边!”

冯小伶跪下来,重重给沈砚秋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还没等众人去拦她便大步出了去,众人急的手足无措,有人去追冯小伶,有人去恳求沈砚秋,都道:“师父,您消消气,别和小伶置气啊。”…………

罗一刀正在会场外面徘徊,他不死心,虽然沈砚秋拒绝他,可是他还是不死心,想再看看慧盈,忽然身后有车响,回头一看,两辆军用吉普车正快速驶了过来。

高鸣辉下了车,他还没换衣服,一身军装,下车后迎着罗一刀就走了过来。

两男照面,都没什么好神色。

高鸣辉先发话,他冷冷问道:“罗一刀,你在这里干什么?”

罗一刀倒是气闲神定,“没干什么,等人!”

高鸣辉哼了一声。

罗一刀又道:“高师长气场好大,只是不知道高师长兴师动众的赶过来,又为的什么?”

高鸣辉笑,“我也是来等人的。”

“哦?”罗一刀扬眉,“那真的巧的很了?”

高鸣辉不紧不慢地说道,“罗先生真是好肚量!听说前晚罗先生的码头被炸了,损失不小,可是罗先生一副洒脱无谓的神情,看来真是毫不把这点损失放在眼里啊!”

罗一刀淡淡回道:“钱财不过是过眼云烟,看的太紧失去的便也太多,倒不如轻松一点,顺其自然,自己自在活得也不累,是不是?高少爷?”

高鸣辉笑:“想不到罗先生说话还这么有哲理,鸣辉佩服!不过有一件事非常巧合,驻防军仓库前几天丢了一些炸药,鸣辉正在追查,要知道,军火库失窃这可不是小事,不过万幸的是,很快那窃贼就落网了,经过审查,那窃贼把偷窃炸药的经过还有幕后指使人都供了出来。那罗先生,您想不想知道那指使偷炸药的人是谁呢?”

罗一刀呵了一声,仍然很平静:“这个我不想知道,罗某事情很多,无心挂念这些杂事。”

高鸣辉还是笑吟吟地,“是吗?也真是巧合呢,罗先生你觉得怪不怪?这前脚军火库失窃,后脚罗先生的码头就给炸了,罗先生,你不觉得这事儿有点蹊跷?”看罗一刀仍然无关痛痒的样子,高鸣辉收起了笑意,一字一句地说道:“罗先生,盗窃军火是什么罪,想必罗先生是知道的吧?需要我一一提醒你罗四爷吗?”

罗一刀看着高鸣辉,高鸣辉也高深莫测地回望着他,两个男人此时都在揣摩对方的心理,其实双目一对,大家都知道了彼此心里所想,只是一个不点破,一个装不知,都想看看对方还能装多久。

高鸣辉沉声说道:“罗一刀,我想提醒你,匹夫之勇救不了国,反而会害已害人,离她远点,别连累她!”

罗一刀也冷笑:“高少爷这是在警告我了?”

慧盈和戏班其他人匆匆扶着沈砚秋出来,刚才这么一闹沈砚秋也给气的不轻,一出来看见高鸣辉和罗一刀,慧盈也十分意外,“你们怎么在这里?”

高鸣辉责备慧盈:“你怎么这么不听话?病还没好利索你急着出院干什么?”

慧盈顾不得和两个男人争执,她急切地问:“你们谁有时间,快送我师父回去。师父病了。”

高鸣辉和罗一刀都是啊了一声,“沈师父病了?”

两个男人都要送沈砚秋,慧盈无奈,只得说道:“罗爷,烦劳您送我师父回去,我和其他人我们自己走。”话音刚落,高鸣辉制止了她,“算了,你们其他人坐我的车走吧,我留下!”

三辆车终于把戏班所有人都接走了,只留下了高鸣辉和罗一刀两人站在原地。

高鸣辉这才说道:“罗四爷,只有你和我了!现在,让我们去解决我们的事吧!”

慧盈扶着沈砚秋,见沈砚秋脸色苍白,她难过的落泪,“师父,师父?”

她又想起了罗一刀和高鸣辉,糟了,这两个男人从前就有宿怨,这下把他们撇在原地,会不会发生什么事?

高鸣辉把罗一刀带到了一间武术会馆,其实当时上海虽然被战时的阴云笼罩,不过经济却繁华的位于世界前列,所有西方世界有的娱乐场所和武道会馆都一应俱全,这间会馆便是传授武道的,有时也兼比武表演,1909年,河北武术名家霍元甲便是在此击败了旅居上海的日本武技高手,自那之后,霍元甲名声大震,而后霍元甲又在上海闸北黄家宅开设了“精武学校”开班授徒,所以,当时的上海,不管是经济还是其他方面,都是在世界上比较有影响力的大都市。高鸣辉出身甚好,对这间武道会馆当然是不陌生。

罗一刀自一踏进这间会馆,便知道了高鸣辉的意思,高鸣辉这是想和他决斗?

高鸣辉早想好了怎么做,他把教习师傅叫了进来,说明了自己的意思。

“罗先生,今天我们切磋一下,鸣辉知道罗先生在上海滩闯荡多年,也是身怀绝技的,鸣辉少年时在俄国军校读书,倒也学了些近身格斗的技艺,”他从一边的剑具架上拿过一把竹刀,朝着罗一刀掷了过去,罗一刀手一抬,轻松接住。

“罗先生,小小切磋,您不会不应战吧?”

罗一刀呵了一声:“笑话,你高少爷都下了战书了,罗某怎好不应战?”

高鸣辉冷笑:“好!今天这里也没的旁人,就只有你和我,我们一决高下,你赢了!我立马放了那个偷军火的窃贼,那件事我自己处理,绝不再提及你罗一刀,你如果输了!”高鸣辉咬牙,竹刀唰地拔了出来,指着罗一刀:“给我离她远点!别再去缠着她!”

罗一刀也怒不可遏:“就凭你?先胜了我再说吧!”

那教习师傅还没来的及说比武的规矩技法,场面就已经失了控。

高鸣辉和罗一刀都是闷着一口气杀向了对方,而且这两个人竟然连护具盔甲都还没戴,没等开始就已经杀了开来,教习师傅目瞪口呆,就听见一声脆响,高鸣辉一刀砍向了罗一刀,而罗一刀手往上一抬,啪一声,手里的竹刀竟然被高鸣辉一刀砍的没拿稳,弹了出去!

教习师傅惊呼:“不能这样打啊!”

场上的两个人却已经杀红了眼,刀打掉了,于是干脆就扑到了一起,象两个野兽般撕打了起来!

沈砚秋躺在床上不住的咳嗽,突然间扑的吐出一口血来,慧盈惊叫:“师父,师父!”她急得叫人,“大夫来了没有?不能等大夫了,马上把师父送去医院,不能耽搁!”

大家赶忙七手八脚的去照顾沈砚秋,慧盈拿过沈砚秋的一件外套跟在后面,沈砚秋是住在二楼的,下楼梯时慧盈忽然脚一滑,从楼梯上直摔了下去。

血从慧盈手上流了出来,慧盈看着自己的手,只见自己左手也是血,右手也是血。

点击获取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