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柳儿

小粮埠早先只是河道上运送粮食时停靠的一个码头,因此而得名。

后来慢慢就发展成了现在的灵水县的县城了。

从沈家村到小粮埠走水路,与娘娘庙是相反的方向,得半天时间。

自从接了别人捎带回来的口信,那口信里说的不清不楚的,严氏就坐不住了,早饭做了一半,都顾不得吃,便带着一双儿女心急火燎的赶上去县里的渡船。

等赶到小粮埠的时候,也已经是下晌了,天气阴沉沉的,飘着雨丝儿。

虽然是急匆匆的来,但是因为之前本来就是准备好了今天来看月芬,要带的东西都是事先准备好了的,倒也不显仓促。

不过心情却是截然不同,严氏在船上的时候就已经顾不得有外人在场,已经都抹泪抹了一路了,眼圈还有些发红。

沈月芽也没有心情说话,背着背篓下船,背篓里放着家里刚晒干了的豆角,和煮熟了又晒干存起来的糯米,还有一小罐子米酒,除了这些还有一柄又重又丑的剑,用一块看不出颜色的布包裹着,倒是无人发现。

她本来急着出门,是不打算带这把剑的,可姬无拘没完没了的跟她拉锯战,那把剑上冒出一双手拉着她不放,最终只能妥协把它也一起背来了。

沈小郎也背了同样的背篓,里面装着一篮子鸭蛋,一篮子鸡蛋,他手上还提了两只老母鸡。

大姐沈月芬的婆家卢家就在小粮埠渡口附近,走不到一里地就到了,开了一家杂货铺子,在这县城里也算是殷实之家了。

三人沿着堤坝走,走不多远,突然听见前面传来说话声。

这会天阴沉沉的,还飘着雨丝,路上的行人不多,这河边就更少了,听见这声引,就算三人没有心情还是下意识的偏头去看。

河边的一株柳树下,一名女子正和一个男人拉拉扯扯。

沈家三人走近的时候,这女子似乎正说到激动处:“是我撞到她了,我不知道她肚子里怀着是金蛋,不能碰不能挨,我拿我的命还给她,你别拦着我!”

说着就大步的往河堤下跑,似乎想要闷头钻进河里。

那男人慌忙去拽她,可还是女子占了上风,逐渐往河岸靠拢,见到堤上有人,她才顿时收小了声音。

沈家人着急赶路,也不愿意理会路上的闲事,尤其遇见这种男女之事,还会主动挪开视线,加快脚步。

可正要走过去的时候,这女人突然用力的拍了一下她自己的头:“若是她娘家来人了,松青哥你怎么交代?都是我害了你,我真是……”

一听见“松青哥”三个字,沈家人的脚步就是一顿,再往那男女看过去,女人倒是正面对这他们,男人是背对着的。

“阿娘,这是……”沈小郎沉下脸来,指了指那男人的后背。

严氏阴沉着脸点点头,三人都认出这人来了。

直接朝着这一男一女走过去,男人到底顾忌路上有人,小声的说着:“……柳儿,算了,你也不知道,这事别提了,你先回去,别做傻事,没到这样的地步……”

他们说什么听得不太清楚,但是这声音却是熟悉的。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沈月芽的姐夫卢松青。

“姐夫,你在这做什么?”沈月芽语气还是有些冲,她想起早上收到长姐小产的口信,她姐姐刚小产,现在姐夫又跟旁的女人拉拉扯扯。要不是对方是平常待她不错的姐夫,她早就当场发飙了。

她一开口,那男人就身子一僵,迅速的回过头来,见到严氏三人,脸上就有些讪讪,“娘,月芽,小郎你们来了,月芬她……”

那女子见到他们,突然快步拦在卢松青面前,双臂张开,生怕沈月芽冲上来打人一样,道:“你们别迁怒松青哥,是我不小心推了沈月芬,你们要怪就怪我……”

见沈月芽姐弟神色不虞,卢松青又赶紧将这女子拉住,两人拉拉扯扯,看得沈家三人越发不快。

卢松青面上又是疲惫,又是无奈,边拦那女子,边解释道:“月芽,小郎,这是住在姐夫家隔壁的伍家妹子,叫柳儿的,你们以前也见过她,以前去你家迎亲,她还跟着去过的。”

沈月芽点点头,她认识伍柳儿,这女子虽然名字弱不禁风,但是却是个大大咧咧的,许是因为她爹是衙门里当差的缘故,她整日舞刀弄枪,吆五喝六的,除了名字,也无一处有女孩儿模样。

按说她跟沈月芽倒是性子里有些相同的地方,不过沈月芽却莫名对这个姑娘喜欢不起来。

卢松青还在解释道:“她也不是有心推的月芬,月芬也没有怪她,她反倒是自己心里负担太重,在这河边来做傻事……只当这孩子跟我和月芬没有缘分。”

伍柳儿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冲我来好了。”

沈月芽见伍柳儿理直气壮的,分明就没有半点认错的态度,她看得火气直冒,她阿姐成亲五年了,好不容易有了生孕,沈月芽不打她都觉得拳头发痒。

她正要说话,严氏上前两步,将沈月芽和小郎挡住了,卢松青是姐夫,万没有他们两个小的教训大的的道理。

但是严氏不一样,她问道:“月芬现在人呢?”

卢松青神色有些黯然:“阿娘,月芬在家里,已经看过大夫了。”

严氏又道:“月芬才刚小产,又是伤心又是伤身,你当夫婿的不在身边照顾,倒是有闲工夫来管别的姑娘。”

卢松青想要解释,最后还是垂下头不语了。

伍柳儿要开口,严氏转向她道:“我倒是要问问这小娘子,你打算如何来一人做事一人当?”

“我……”

严氏冷声道:“你看你也没安什么好心,在这大路上跟我女婿拉拉扯扯,你是真没心没肺还是装的自己心里清楚?真要寻死不会往那阴沟里无人的地方去?”

伍柳儿面上涨红:“我没有……你们说怎么赔就怎么赔,大不了一命抵一命!”

严氏战斗力全开,扬高了声音道:“你想怎么抵命?给松青当小妾还是给我当孙女,叫我闺女一声阿娘?”

伍柳儿虽然粗放了些,可到底是个未出嫁的姑娘,此时也说不出话来,眼圈却慢慢的红了。

卢松青闻言,面上阵红阵白,低声道:“阿娘,我没有这样的心,我跟柳儿一起长大,我就当她跟牛子一样,是弟弟……”

严氏哼了一声,特特的看了眼伍柳儿,见她眸子里闪过恼意,心里更是郁闷,此时也没有心思在这腻歪,她迫切的想要去见见自己的长女,道:“甭说这些,先去看月芬,你也别紧张这小娘子,她是不会去寻死的。”

伍柳儿跺了跺脚,“你这老妇……”

刚说完,突然面上一重,一股土腥气直钻鼻息,她“呸”了一口,横臂抹掉嘴上的泥浆:“沈月芽我跟你没完,你敢偷袭……”

“刚才还说要抵命,现在一坨泥浆你也忍受不了,只有傻瓜才相信你真寻死。”沈月芽一边说一边甩了甩手上的泥浆。

伍柳儿愤怒的看着她,咬牙切齿,“你们想逼死我,想得美!”

沈小郎哂笑了几声,“放心了吧,姐夫。”

卢松青看了看伍柳儿,眉心一蹙,就收回了视线:“阿娘,走吧,你们来了也能开解一下月芬。”

四人也都不再管她,上了堤岸朝卢家而去。

等人走远了,伍柳儿也不管地上又是泥又是水,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天色越发的暗了,路过的人也越来越少,她哭了一阵,又靠在那株柳树上,捶打了一下:“人家都有阿娘护着,我一出生那算命的白瞎子就说我和亲娘相克,让我找干娘,我就认了你当干娘,每年好吃好喝的供着,你却只能看着我被人辱骂,我要这样的干娘有什么用!”

她说着还不解恨,又在那树上踹了一脚。

柳儿,柳儿,这名字的来由,也是听了算命的说的,找了个柳树当干娘,才有了她的名字的由来。

她踢打完了,这柳树枝条摇晃,伴随着风声,有低低的笑声传了出来。

“不就是看上了卢松青么,这有什么阿娘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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