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固执的姑娘!
楚逸玄心里想着,也不纠结这个了,笑着转移了话题:“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姑娘如何称呼。”
云霓立刻抬起头来,眼中闪着琉璃的色彩,她坐正了身子,郑重地吐出两个字来:“云霓。”
“姑娘的名字和衣服一样漂亮。”楚逸玄看着她身上灿若明霞的衣服,微微皱眉,总觉得有一丝熟悉感。
云霓听到他的话后眼里的光彩骤失,她慢慢低下了头,不想让他看到她眼里的湿润。
他果然不记得她了。
一滴泪砸在她的衣裙上,云霓仿佛透过这滴晶莹的泪珠,看到了往事。
“你大概还没有名字吧?”他低着头苦思冥想了好久,摇了好几次头,又只好抬眼望着天。
这时,他眼睛一亮,咧着嘴笑道:“想到了,我前几天刚听村口的书生念了一个词,叫云霓什么来着……以后你就叫云霓好了。”
他呵呵地笑,云霓云霓地叫个不停。
“你是想问我叫什么吗?”见她一直盯着自己,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嘿嘿地笑:“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你就和他们一样,叫我臭要饭的吧。”
她失神的空档里,楚逸玄已起身出去了,没多久又回来,他顾不上衣衫微湿,只顾着手里拿的那个五彩斑斓的大鳞片。
“难怪总觉得姑娘眼熟,瞧瞧这个,颜色与姑娘的衣裙像不像?”
鲜艳的红色越变越浅,仿佛颜料在水中柔和地晕染开来,直至最后浅的近乎水白,他手里拿的那鳞片,何止是像,简直就是从她衣服上抠下来的。
云霓瞧见这个的时候瞬间慌了,突然拢起裙摆朝床里面靠,她双手攥着裙摆一直没有松开。
难道她昏睡中现出原形了?
想到这儿,不由得浑身冷汗直冒,她磕磕巴巴地问他:“你、你怎么会、会有这个?”
“果真是一模一样,这鳞片是我皇兄赏赐给我的。”他幽黑而深邃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她,抿着唇笑:“听说这是三百年前从鲛人身上掉下来的。”
云霓松了松手,再细看,果然发现他手里的鳞片比较干燥,而且不如她身上的光鲜亮丽。
三百年前……她盯着鳞片,愣愣地叹了口气:“怎么会是鲛人呢?”
楚逸玄手握着鳞片,给她讲了那个传说。
三百年前,楚地大旱,河流几乎全部干涸,露出了干裂的河床。
人尚且勉强为生,可对于那些靠水才能生存的鱼类来说,这场大旱简直是灭顶之灾。
可是,有一条鱼例外。
准确来说,它并不是一条真正的鱼,而是有着人身鱼尾的怪物。
因为这个怪物的上半身与普通姑娘无异,救了它的小乞丐便坚持它是个姑娘,还拿食物和水养着它,与它相依为命。
可惜,好景不长。
在那个人吃人的时期,一条拖着鱼尾的怪物自然成了众人肖想的美味。
可奈何小乞丐拼了命守着它,谁都没能得手。
可是,随着“吃了这条鲛人的肉能长生不老”的传言在当地传开,越来越多的人垂涎起鲛人的肉来。
终于,在大家聚集在一起,商量着怎么吃鲛人肉的时候,小乞丐突然抓起鲛人姑娘的手,在她手臂上狠狠地咬了一口,撕了一大块肉下来,吞了。
楚逸玄说这个传说的时候,外面又下起了大雨。
他拧了拧眉,起身将外屋的窗户关了,进来的时候他白色的外袍湿了不少,他拿着一块干净的巾布,边走边擦身上的雨水,却还在笑:“这雨反反复复下了好几次,灾情总算可解了……”
他看过去的时候,话音戛然而止,脸上明媚的笑容也僵住了。
默默地走过去,递了一方帕子给她,楚逸玄轻声问她:“好端端的,怎么又哭了?”
云霓吸了吸鼻子,却怎么都止不住眼泪,右手拿着帕子去擦,宽大的袖子自动滑落,褪到了手腕,恰好露出她手臂上的一处旧伤。
她自己没注意到,却被楚逸玄瞧见了。
那伤口很整齐,似乎是被利刃活活剜掉了一块肉,皮肉还没长出来,可看到里面的白骨。
他抿着薄唇,怜惜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是伤口疼吗?”
是心口疼!
云霓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她心里有伤!
“不哭了,我去给你拿药。”
她哽咽着摇头,“不用了,愈合不了。”
楚逸玄心疼得直皱眉:“你放心,我这儿有最好的生肌凝脂膏。”说罢,起身去拿。
云霓这次没阻止他,这伤有三百年了,还能愈合得了?
她起身下床,将楚逸玄放在桌面上的彩色鳞片握在掌心,用大拇指轻轻摩擦着,又缓缓地走到窗前,看着外面连天的雨幕,眼泪簌簌而下。
楚逸玄再回来的时候,全身上下都已经湿透了,不过那瓶药被他揣进了袖子里,并未被打湿。
他将药递给她,见她一直盯着自己,俊朗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府中只剩我一个人,原本想给你请个大夫,不料这雨下得太大了,怕你疼得厉害,就半路折回来了。”
这药被他揣久了,有了他的温度,暖暖的,握在手心里很舒服。
云霓拿着药看着他,眼泪一直没停过。
“待会儿就不疼了,别哭了啊。”
云霓抽了抽鼻子,犹豫了许久,还是在内疚中道出实情:“我就是你方才所说的鲛人,其实我……”
楚逸玄边给她擦眼泪边说:“听说鲛人有泪,化落为珠,你是娇人有泪,惹人怜惜。好了,不哭了,我给你上药。”
云霓到了嘴边的话就这么咽下去了,随他到了软榻上坐好。
他拿了药过来,亲自替她涂抹。
修长的手指刮了一小块白色的膏状物,均匀地在伤口处摊开,他动作轻柔细致,温热的指腹缓缓摩擦着那处,使得原本没感觉的她,竟觉得那一块在发热。
云霓没有任何羞耻心的撩起了裙摆,眼泪汪汪地噘着嘴对他诉委屈:“腿上的伤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