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浚磊捏捏眉头,点燃一根烟。桌子上那堆成山的文件让他头痛不已。
他需要学的东西太多了,政治、关系、市场,每一样都是他不曾接触过的。在此之前,他的世界里只有打杀。
好在莫浚方和莫浚利都是喝过墨水的人,他们处理起来应该比他更游刃有余,是他的好帮手。这更让他觉得,当初他砸锅卖铁也要供他们上学的这步棋,是走对了。
他拉开抽屉,想找一只订书机,把那堆文件订起来,却看到安静躺在抽屉一角的那张照片,那个甜甜的笑容,扎着羊角辫,穿着碎花裙。
他似乎又闻到了那些漂亮的小饼干的香味,又触到了那只柔柔的小手,又听到了那声“磊哥哥”。
“展颜……”他又一次若有所思的念起这个名字,那本圣经安安静静的躺在桌子上,翻开封面,扉页上那清丽的“展颜”两字又蹦入眼帘。
莫浚磊微闭上双眼,思绪随着夜风飘回遥远的童年。
可对童年的他来说,妈妈很模糊,爸爸却也没有清楚太久。
他仿佛又看到了展家的别墅,那个他从小经常出入的地方。展家别墅很大,像个迷宫,他不知该往哪里跑。
跑着跑着,看到了一个小女孩,三四岁的样子,长的很漂亮,像个洋娃娃。她穿着碎花小裙子,扎着羊角辫,坐在秋千上,手里抱着一个小熊,一块一块的给小熊喂饼干。
她也看见了他,呵呵的笑着,把盛饼干的盒子递给他,说,吃饼干!
他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只是呵呵笑。
他又说,我叫莫浚磊。
展啸鹏笑眯眯的抱起她,指着莫浚磊说,颜颜,这是磊哥哥,快叫磊哥哥啊。
她愣愣的看他,过了许久,她的小嘴里才吐出了不太清楚的“磊哥哥”。
然后,展颜便天天都跟在莫浚磊的身后,喊着磊哥哥。她喊的一次比一次清楚,一次比一次大声,只要她喊的比上一次清楚,他就陪她吃一块小饼干。
后来她几乎天天都要跟着他。他带着她玩,带她爬山、淌小溪,帮她背着小熊,带着一盒饼干,就登上山顶。
他们在山顶吹风,她像个快乐的小天使。他教她认识他的弟弟,老二是莫浚涛,老三是莫浚方,老四是莫浚利,她很聪明,没费多长时间就能对号入座。他喜欢抱着她走在街上,像是抱着一个漂亮的洋娃娃,引得路人驻足,引来无数羡慕的眼光,那时,她是他一段最宝贵的记忆。
回忆戛然而止在莫飞逃亡的那一夜,莫飞手上的鲜血灼痛了他幼小的心,他甚至来不及跟自己的少年时代告别就被迫长大。
……
他张开双眼,摇摇头,都是些陈年往事,不去想也罢,毕竟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他拿起那张照片,那是小时候去展家偷偷拿的,他不知道为什么拿,或许那时只是把她当成一个亲切的小妹妹吧。
他把她的照片放在上衣口袋,最贴近心脏的位置,那里除了这张照片,他没放过任何东西。
莫浚磊望了一眼窗外,黑夜带来一片静谧,月光洒向人间,像落了一层温柔的霜。他一眼瞥见院子一侧还有块空地,他笑笑,这片空地该利用起来吧。
甚至用不着思考他便觉得,那里,似乎该造一个秋千呢!
……
展颜这几天耳边总是不得清净,好不容易莫浚磊不在家,却弄来了几个建筑工,在后院里叮叮当当没有一刻闲着。
她想问问他们在做什么,几个人却你推我阻支支吾吾不肯多说,展颜拿起电话便对莫浚磊嚷道:“喂!虽然房子是你的,你想做什么我管不着,可你好歹照顾一下住在这里的人!就算我们互不相干,总算也是邻居,我有权告你扰民的!”
莫浚磊乖乖听她吼,后院里的人该施工还是在施工。直到三天后,他笑嘻嘻的拉着躲在屋里生闷气的她来到后院,她顺着他手指的地方望去,前些天的叮叮当当,原来都是为了这个秋千。
她还没惊讶完,他便把她拉过去坐在秋千上。那个秋千显得有点小,夕阳的余晖映在她身上,周围那片青翠也染上了一层浅红。她荡着秋千,长裙轻盈摇摆,她看起来真像个下凡的仙子。
莫浚磊呆呆的望着她,恍惚间,梦里那个小女孩和眼前的她,竟合到了一起。
“莫浚磊,你到底要干什么呀?喂……”没等她问完,却又被他拉起出了大门,塞进了车子里。
一路风驰电掣后,他牵着她的手,带她趟小溪。他给她把鞋脱了,她一双玉足嬉戏着水花,笑声如泉水叮咚,偶尔有蝴蝶飞过,拍着嫩黄的翅膀,在她鼻尖玩耍。
他背她去山顶,她趴在他的背上很乖,不乱动,也不多言,只是心中无限疑惑,偶尔问问他,浚磊,你累了,我下来自己走吧?
莫浚磊对她笑笑,说,不用。展颜很瘦很轻,这点重量于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即使是在这崎岖的山路上。
他轻轻放下她,天快黑了,山顶的风带来丝丝凉意,吹的她弱小的身子不自觉的抖了一下。他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她小小的身躯藏在他大大的西装下,显得很不协调,却让他很心疼。
他想抱抱她,又怕她觉得他又在轻薄她,便打开饼干盒,拿出一块掰开,对她说,一人一半。
展颜愣愣的看了他许久,记忆深处的被她遗忘的一片天地像是渐渐清晰起来,“浚磊,”她怔了半天,才慢慢说道:“我从前……是不是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