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浚磊这两总是天做着这样一个梦,梦里有一个小女孩,羊角小辫,碎花裙子。她总是喜欢甜甜的笑,跟在他身后叫“磊哥哥”,她还给他吃那些漂亮的小饼干,用她粉嫩的小手摸他头上的伤疤。
她看起来无忧无虑,总是笑着,周围全是温暖的阳光。莫浚磊想接近那抹金色的阳光,眼前却惊现一道闪电,把他打进一片黑云,四周都是朝他狞笑的魔鬼。而身上的道道伤疤,全都变成了魔鬼的宠臣。
没有甜甜的笑,没有漂亮的小饼干,也没有那声“磊哥哥”,只有那群魔鬼,他们扼住他的喉咙。他们不掐死他,只看他无助的挣扎,像是看到好戏那样兴奋。
他大叫一声醒来,头上竟有涔涔的汗。而身边的女人,似乎睡的正香。
她揉揉惺忪的睡眼,嫩白纤细的胳膊搭在了莫浚磊胸前,眼角眉梢极尽妩媚,声音让人骨头都要发酥,她轻喊一声,磊哥。
他看着她,却不自觉的笑了起来。“磊哥”与“磊哥哥”,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莫浚磊拍拍她的脸蛋,看了看窗外,一缕阳光从云缝中探出了头。他向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该穿衣服离开了。
“展颜,展颜……”他喃喃自语着,这个名字久远的似乎是上辈子的事了。
他熟悉却又陌生,当手下把秦萧那个妹妹的名字报给他时,他感到心头像是被小虫子轻轻啄了一下。这个展颜,是她吗?这个展颜,是展家走丢的那个展颜吗?这个展颜,是那个小时候跟在他身后唤着“磊哥哥”的展颜吗?
他摇摇头,或许不是,这世上姓展的人那么多,“颜”字也是很普遍的给女孩选的名字,怎么能确定这个就是展颜?也许只是重名重姓了而已。
他的眼睛又眯起来,那天把她绑来日本料理店,不知这小丫头被吓到没有?他点了一支烟,嘴角慢慢的弯起来,管她是谁,他只认她是那天为了一只猫而袭击他的人,管她是谁,他都不能轻易放过!
想到这,他使劲弹弹烟灰,胸口那团火又烧了起来,烧的他只想找个人怒吼一通,因为只要一想到这,那里……就似乎又疼起来了呢!
……
“展颜展颜展颜!”
“啊?”展颜才回过神来,正对上秦萧那怒瞪的双眼。“什么事啊……秦姐?”
秦萧很是恼火,自从那天下午展颜失魂落魄的回到家,这两天她一直就像游魂一般在家里荡来荡去,不是坐在窗边发呆就是对着饭桌发呆
。一大堆的东西等着她们收拾,一大堆的事情等着她们去办,而这个展颜不光帮不上忙,还在一个劲儿的拖后腿。
“那一堆衣服!”秦萧指着一个大包,“你到底要还是不要了?叫你老半天你连个反应都没有,大白天的你丢了魂儿了?”
“哦,不要了……”
“我要的东西呢?”
“什么东西啊?”展颜瞪着眼,满脸疑问。
“哎呀!”秦萧大喊一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双手叉腰没好气的说:“我要你去买点东西,你倒是买哪去了?这两天犯什么毛病?”
“哦,我……我这就去买……去买……”
“用不着啦!”秦萧白她一眼,“你这丫头失恋了还是失心疯了?怎么这几天魂不守舍的!大小姐,我们是要逃命的啊!拜托你拿出点逃命的诚意行不行啊?”
展颜愣了一愣,转而苦笑一声。逃命?她们还逃的出去吗?阿龙袖口里的那张照片又抖落在她眼前,若真的要逃,她们是否也会变成另一张这样的照片?她们是否也会变成另一个这样的谈资?
只听秦萧自言自语似的抱怨道:“这两天还真是不顺,吴老三这老狐狸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病,找了他好几次,他就是闭口不谈舞厅的事。该死的老东西……前些日子还步步紧逼要我交出舞厅,现在倒似乎忘了这茬儿了!你说,这舞厅不转手,拿不到钱,咱们拿什么跑路,拿什么过日子?”
想必吴老三是不敢招惹莫浚磊的吧!展颜暗自忖度,莫浚磊那天都已经那样说了,谁还敢逆着他的意思?
想着想着,眼泪竟涌了上来,一度的委屈心酸,像是世人鄙薄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这世间为何要如此不公?那间舞厅是秦姐半生的辛劳,是真真正正一滴血一滴泪熬出来的,如今却要为了她放弃这一切,只因她们没有强大的背景,没有过硬的实力,只能任人欺凌。
这世间本是如此,这世间本就是一个森林,林中怪兽横行。莫浚磊这样的人是猛兽,目空一切,统治一切,无人敢拂逆。而像她、像秦姐这样的,只不过是林中的小草蜢,蹦蹦跳跳艰难求生,却还一不小心就要命丧怪兽的脚底,被踩的血肉模糊。
这一切只是因为钱。人人惧怕莫浚磊,不是他有多高尚,而是看在钱的面子上。
“你又发什么愣啊!”秦萧忍无可忍,粗胖的手指终于戳上了展颜的脑袋,“给!后天晚上的船票,咱们坐船去!明天我再想想办法把舞厅转手,如果实在没辙了,那也只能认了。咱们就做好节衣缩食的准备吧!”
“哦。”展颜应着声,心里却另有了打算。
如果不是她,秦萧怎能落得如此狼狈?阿龙有句话还是说对了,她不怕死,可她有没有想过秦萧呢?
展颜闭上眼睛,无助的泪水划过脸颊,只在一刹那,她便把脸庞擦净,笑容重新回到嘴边。她看着秦萧洗漱换衣服,听到她对她说“早点休息”,望着她走回房间上了床,又听到她鼾声如雷,很快进入梦乡。
她悄悄打开衣橱,拿出秦姐那件压箱底的旗袍——高领子,高开衩,大红底,金色绣花,胸前还有一小点镂空,穿上身,胸线若隐若现,性感无比。这件旗袍手工细致,用料考究,是秦萧多年前的珍爱之物,只是现在身材走形,已经被闲置角落了。
展颜穿上十分合体,镜中的她仿若盛夏夜静绽的玫瑰,娇艳欲滴。
她拿出阿龙那天给她的名片,她记得他说过,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就打他电话。现在她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什么时候想通了要陪磊哥,就打他电话吧。她苦涩的笑笑,拨通那个号码,心口如刀绞般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