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喊来了巴丹，让他也给小喇嘛一杯酒。
巴丹瞅了眼小喇嘛，“怎么着，要不要把酒戒也开了？”
小喇嘛把空盘子推向巴丹手边，“给我杯热水，别放柠檬汁。”
“你……不喝酒？”我意外的看着小喇嘛。
“不喝。”
“那烟呢……我好像没见过你抽烟。”我问了一半，开始自言自语念叨着，在宗巴白城的两个多月里，我还真是没见过小喇嘛抽烟。
“你见过我抽烟吗……”小喇嘛接过巴丹递给他的一杯白水，“所有让人会上瘾的东西，我都不碰的。”
忘了是从哪里看到过一句话，说一个对什么都不依恋上瘾的人，挺可怕的，尤其是男人。
他的回答，让我不由凭空打了个冷战。
更晚一些的时候，我和小喇嘛一起离开了“逆风来”。
走出门口时，我回头看看店招牌，随口问身边的小喇嘛，“你什么时候跟巴丹合伙开了这个店，你都有自己的店，干嘛还在客栈里打工。”
夜风轻轻吹过，风里依旧带着隐隐的香火味道。
我等了一下没听到小喇嘛的回答，转过头一看，他正弯腰蹲在我脚边，我不知道他这是要干嘛，刚要问他怎么了，就看到他伸手摸上了我的鞋。
我穿着他要求的防水户外鞋，一只脚的鞋带不知什么时候松掉了都没发觉，小喇嘛原来是在给我绑鞋带。
他动作很快，我低头看着，说不出话了，眼角还莫名其妙的有点发酸。
我记得很清楚，上一次有人替我系鞋带是什么时候，记得是谁给我系的。
是我考上美院的那一年，叔叔就是那年离开的，是他拦住准备出去和同学庆祝的我，弯腰蹲下给我系紧了鞋带。
那应该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叔叔……
一直被我死死压在心底的悲痛，终于找到了缺口，扑面袭来，汹涌而出。
站在异国的午夜街头，我像个傻子似的放声大哭起来，完全失控了。
三两路过的游客都好奇的看着我，我不管不顾使劲流着眼泪，好像到了这一刻才真的意识到，我再也见不到叔叔了，我在这世上本就为数不多的亲人，又失去了一位。
我都不知道小喇嘛是什么时候站起身，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用手指替我抹了脸上的泪水，我边哭边往前走，他就跟在我身边，始终沉默着。
走了好久，我终于一点点止住了哭声，理智也渐渐回来了，我使劲抹了下脸站住，低下头看自己的鞋。
鞋带系的松紧正好。
“不许笑话我！”我突然开口，冲着小喇嘛喊了一声。
这时的旧都街头真的是很安静了，连狗叫声都消失了，连狗都去睡了，我却还在街头哭得像个傻瓜，真是丢人丢大了。
“是想到叔叔才哭成这样？”小喇嘛问我。
我不愿用哭肿的眼睛去跟他对视，也没回答他的问话，只是哑着嗓子说，“我困了，多久能回到那个破旅店，我要睡觉。”
“往回走，你走错方向了。”小喇嘛抬手拉了我的衣袖一下，我跟着他转了方向。
“错了你不说！”我有些莫名气恼，可还是不去看小喇嘛，转过身就快步往前，小喇嘛快步走到了我前面领路，也不说话。
就这么走了好长一段，他渐渐跟我走的平行了，路两边也出现了我还有些印象的街景，就是那条白天摆满水果摊位的街道。
“哭出来挺好的，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哭得比你还狠。”小喇嘛忽然出声跟我说了话。
我下意识转头看着他，“像我这么大……你几岁啊，你又知道我多大？”
“俞微，今年二十五岁，我反正比你大。”
我没好气的继续看着他的侧脸，“那你为什么哭？”
小喇嘛领着我拐进了那条幽深狭长的小巷子。
他说话的声音开始带着回音，“因为我也失去了亲人，失去亲人都会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