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白多出来这么个便宜儿子，我其实是拒绝的，尤其是看到陆绵绵那张即使干瘪了也看起来充满怨气的脸后，我心里更加抗拒了。
这货可是陆绵绵的儿子啊，又是以那种方式“破茧而出”的，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婴儿。
许是见我久久没有回应，小鬼开始摇摇晃晃地朝我走来，就在他快要碰到我的时候，我直觉地往后退了一大步，然后他……摔了个狗吃屎。
他委屈地看着我们之间无故多出来的距离，在地上趴了一会儿，见我没有去扶他的意思，咧开嘴就开始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哇……”
那哭声尖锐至极，直刺耳膜，我双手捂着耳朵，恨不得一脚把他踹成哑巴。
余生也受不了了，皱起眉头在身上一阵翻找后，弄出一张纸来贴在了小鬼的脑门上。
小鬼的动作瞬间停顿，世界终于安静了。
这一刻，看着小鬼脑门上的那个黄底红字的鬼画符，我终于有点相信余生是个道士这件事。
“行啊，挺有能耐的啊。”
余生斜着眼看我，眼神里居然有一丝赞许。
虽然我不明白被个小鬼强制认妈有什么好赞许的，可是，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小鬼大概是缺爱了。”
“鬼娃可不是普通的婴儿，他可不会见个人就会扑上去认妈。他肯认你做妈，那只有一个原因——他认为你比他强。”
说罢，余生意有所指地瞄了眼地上已经变成干尸的陆绵绵，大概是想告诉我，如果不是这样，我早就和陆绵绵一样被他吸干了血。
可是……
我挠了挠头：“你的意思是这小鬼很厉害？”
没有觉得啊！除了他的一嘴利牙咬碎了余生给的佛珠外，我根本连动手都没有动，他就直接认怂了哇！
唔，会不会是陆绵绵太弱，有对比之后，他就觉得我比较强了？
嗯，肯定是这样！
我重重的点了点头。
余生显然不这么认为，他忽然风马牛不相及地道：“厉不厉害我不知道，不过，这小鬼花了这女人近五百年的心血。”
他的视线依旧落在陆绵绵身上，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一刻，我居然从余生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类似于怜悯的情绪。
夜风起，带起他的衣摆，看起来竟有那么一股遗世独立的味道。
琥珀也不知是什么时候醒了过来，见到现场的情形后，恭恭敬敬地垂首站在余生身侧。
“公子，琥珀无能……”
她作势要跪下去请罪，却被余生打断：“去把她安葬了吧。”
听到他的命令，琥珀似乎感觉有些意外，不过最后她还是照办了。
大概是陆绵绵的身体已经彻底没了血肉的缘故，琥珀轻轻松松地就把她抱了起来，擦肩而过的瞬间，我似乎是被什么东西迷了眼。
朦胧之间，眼前的场景不再是荒芜夜色中的破败陆府，而变成了热闹繁华的陌生街道。
我有些无措的站在街道中央，任人来人往，穿身而过。
我又变回了之前那个无实体的不明漂浮物，没有人能看到我，也没有人能听见我。
细算起来，我有实体也不过是这一天的事，可是，我却觉得好像已经过了好久好久，久到我一时之间难以适应又被打回原型。
心里空荡荡的，在浮屠城里那种与日俱增的无措感又席卷而来。
我无数次地想过一个问题，我为什么要存在？仅仅是为了等待消亡吗？
此题，始终无解。
所以我默许余生把我带出了那座困了我近两百年的城池，又心甘情愿地任他摆布，因为我总觉得这个凡人身上，有我一直以来想要追寻的答案。
我迷茫地看着大街上的人来人往，直到一个孕妇在我跟前停下了脚步。
“姑娘，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那是一张陌生的脸孔，可她的声音，分明就是陆绵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