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荆?
我呆愣了一下。
前不久还自夸积累的词汇量丰富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自打嘴巴了。
我还在迷茫着,坐在对面的人反应却大发了,尤其是那年轻姑娘,就连酒杯都摔地上了,一双眼瞬间蒙上了一层雾气。
只见她欲语还休地看着余生,俨然一副痴情女遇上负心汉的模样。
那老者倒是淡定,只是摸了摸银白的胡须,朗声笑道:“原来是夫人,真是失敬失敬。”
听到这里,我总算是明白自己的身份了。
拙荆这个词,大概等同于那些鬼怪口中的娘子、贱内、媳妇、婆娘等等等,我就不明白明明有这么多词可以用,余生为什么就非要挑一个我不懂的来说,由此可见,他果然天生和我不对盘。
余生从善如流地与陆家人应对着,从他们的对话间,我终于弄明白了对面这二男一女的身份。
领我和余生进门的陆东衡是这陆家的少爷,也是陆家接班人,老人是陆家现在的当家陆长青,而那年轻姑娘叫陆绵绵,是陆长青唯一的掌上明珠,也是这陌城远近有名的美人。
对于“美人”这一认定,反正人界就这水平,我也不想再苛求些什么了。
此外,我也从余生口中第一次听到了属于自己的“身世”——
我是个孤儿,从小被卖到青楼,以卖艺为生。
一日,余生偶然从窗外经过,我对他三笑留情,他亦对我一见倾心,于是替我赎了身,顺便选了个良辰吉日娶了我。
说胡话骗人就算了,还编个这么俗的故事,真没品位!我挑着眼角看了看余生,以眼神藐视他。
他百忙之中回了我一眼:懂什么?你又不是故事的重点!
琥珀适时在我耳边轻声嘀咕:“姐姐,公子这是想展示他不畏世俗,敢爱敢追的高尚品质!”
我恍然大悟间又投给他深深的一眼:真不要脸,呸!
于是,我是余生妻子这件事在名义上算是被彻底坐实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色渐晚的缘故,我总觉得陆绵绵看我的眼神变得愈发阴暗了,我甚至在她嘴边看到了一抹让人难以名状的冷笑,看得我很不舒服。
夜幕降临,湖中亭高高挂起了灯笼,荷叶连天的湖面上也三三两两地漂着一些河灯,景色尚且怡人。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余生说我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也没冤枉我。
比如,这搬上席的食物,五花八门的,我没一样是认识的,尽管一旁有专门报菜名儿的家仆,我还是一个没记住——浮屠城的鬼怪们可不兴吃这些,而我,向来都是不进食的。
陆东衡许是看到我连筷子都没有动,忧心忡忡地看着我:“可是这些饭菜不合夫人的口味?”
口味?我都不知道自己口味是啥!我怎么知道合不合!
我正想开口回他,余生却在这时抢先道:“听闻陆小姐茶艺乃是陌城一绝,不知今日是否有幸见识一番?”
品茶?他余生还有这等高大上的爱好?哼,我才不信!
尽管明知他在瞎扯,不过,我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按兵不动。
陆绵绵受宠若惊地看着余生,激动得都不知该如何说话了,只是含羞带怯地吩咐了身侧待命的丫环一声,欢欢喜喜地离席准备去了。
我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知是不是我眼花,在落日余晖彻底隐没在山间的那一刹那,我竟然觉得她的背影美得不可方物,我甚至就想这么不由自主地跟着她走。
好在余生及时拉住了我:“真是个容易被眼睛迷惑的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