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来两三天里,关于桃夭院的消息不断传来。
王妃有心观虎斗,穆以寒又故意惩戒,因此万玉柔报复起梅傲雪格外顺利畅快。先前只是将丫鬟借走,送些下人们的剩饭剩菜,缺水少茶等等,虽确实折磨了梅傲雪,却不能真的出气。所以,万玉柔在试探了两天,见穆以寒与王妃都不做理会,便更大了胆子,直接以牙还牙。
下毒!
江流婉得消息很快,眉梢一挑,道:“你是说、孙秀儿身边的小丫头中毒了?”
“是。好像是厨房送给梅庶妃的杏仁酥,梅庶妃没胃口,刚巧那小丫头找春雨借花样子,便将杏仁酥给她吃了。哪里料到点心里头竟有毒呢?不到一刻钟便毒发了,幸而不是剧毒,虽说可能脸保不住了,但命还在。”
摆明是冲着梅傲雪去的。
大概万玉柔以为在饭食方面折磨了几天,看到一盘子点心梅傲雪必会尝尝,谁知梅傲雪不仅不吃,反将点心赏给一个小丫头呢。梅傲雪本身对杏仁酥并不讨厌,反而挺喜欢酥酥脆脆的东西,只能说……这便是梅傲雪的运道,总是那么好。
江流婉的关注点并不在这件事,反而对孙秀儿格外在意,却又想不出所以然来。
“绿珠,你代我去一趟桃夭院,让梅庶妃凡事谨慎。”
虽然她明面上没帮着梅傲雪,那是不想与万玉柔对上,但暗地里总会让绿珠隔三差五去看看,能帮的就帮了。她知道梅傲雪运气好,早晚要得宠,既然现在很难杀,倒不如雪中送炭,让对方即便不甘愿也不得不欠着自己人情。
等绿珠回来了,也带来了那中毒小丫头的新消息。
那毒药十分霸道,吃下去便随着血液流遍全身,随之便长出了一身细小的红点子。这些红点子稍一碰就破皮流水,味道十分难闻,即便痊愈之后也是满脸满身的小疤痕。因为是从身体里长出来的,结疤很慢,而留的疤痕印迹太深,寻常除疤药根本不见效。所以,小丫头虽然能捡回一条命,却再也不能呆在内院当差,这种痛苦不亚于毁容。
此时的秋棠院里,万玉柔气得脸色扭曲,娇弱的身子更是微微发颤。
夏荷见状,忙将下人们遣退。
万玉柔此时不再顾虑,抓了针线筐里的银剪子,拽出刚做了一半的衣裳就咔嚓咔嚓的剪起来。万玉柔一向有这么个隐癖,但凡受气愤恨就忍不住要破坏发泄。以前是小宫女的时候没条件,只能背地里撕扯绢帕子,后来成了宠妃,按理说瓷器玉器绫罗绸缎随便作践,但是不能。她是宠妃,在外人乃至郡王眼中,她是温柔娇弱的,可以使使性子耍耍脾气,却决不能暴露出嫉妒之下打砸东西发泄的丑陋一面,所以她心里有气也只能偷着发泄。
夏荷对此早已见怪不惊,只等着她发泄够了,这才熟练的将残破不堪的碎衣裳收拾起来。这类东西自然不能交由别人处理,郡王府里一丁点儿小事儿都能传遍,若是让人瞧见这些,庶妃多年来的遮掩就不是秘密了。
万玉柔平息了情绪,又恢复了柔婉似水的模样。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话里训斥的人唯有夏荷知道。
“这梅庶妃的运气未免太好了些,庶妃打算……”夏荷怕她余怒未消,言语谨慎。
“运气好?”万玉柔嗤笑:“只怕是西小院那位在暗地里帮忙吧。果真是姐妹情深,被抢了亲事差点儿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居然也能忍了。你说她是真傻还是另有盘算?”
“这……奴婢不知。”夏荷是真不知道,只是从目前打探来的消息看,江侧妃的性子确实太过慈软无争。
“出不了这口气,实在不甘心。”万玉柔轻抚着脸,眼色阴沉。
“可桃夭院刚出了事,咱们再动手,怕是……”
万玉柔也清楚,府里盯着自己的人多着呢,别人倒罢了,唯有王妃不得不防。想着如今郡王怜惜,大半时间都在自己这儿,暂且缓几日,总能再寻到机会。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庶妃,郡王回府了。”
闻言万玉柔忙整理妆容,见时辰略早,照郡王习性不会这么早过来,便命夏荷去厨房吩咐一番,又让小丫头去二门处等着,若郡王来了早早来回报。哪知等到夜幕四垂,郡王却并未过来。
“郡王去了西小院?”空等一场,万玉柔的心情很不好,却也知道那边毕竟是一位侧妃,还是得惠妃看重的侧妃,郡王总不会冷落的一次不去。
正烦闷的让人撤席时,又传来了新消息。
“梅傲雪去了西小院?”万玉柔莫名的心头一跳。
此刻在西小院内,江流婉看着跪地请罪的梅傲雪,神色平静。
今晚穆以寒会来,倒也不算意外,意外的是本以为会中途被万玉柔请走,却不料是梅傲雪冒了出来。看样子,梅傲雪是在示弱,收敛了浑身傲气打算争宠,这个转变的过程倒是比前世快了不少。
哪怕江流婉并不愿服侍穆以寒,但每次都被截人,还是被梅傲雪截人,实在很难愉快。
悄眼去看一旁的穆以寒,却不料被对方捉个正着。
“婉婉在想什么?”穆以寒突然伸手将她拽至身侧,言语动作都极其亲昵,但那双眼睛里却是深沉不见底。
江流婉地垂着眼,蝶翅般睫羽微微动了动,隐约从里面漏出几点星光:“没想什么。”
“当真?我以为婉婉在不高兴,毕竟我这会儿就不高兴,本打算同婉婉共赏佳作,却被搅了。”穆以寒对着她的眼神是温柔缱绻,投向另一人时,则满是不耐和冰冷。
梅傲雪如何感受不到?但今晚她已是豁出去了,再难堪也咬牙忍着。
春枝杖毙,杏仁酥下毒,还有那些下人们的轻视作践……她受够了!既然逃不了,她也不会逆来顺受,万玉柔能得宠爱,她为什么不行?连江流婉什么都不做,只凭一张脸都能站稳脚跟,她难道比古人还不如?
江流婉哪怕不看也知道梅傲雪的想法,微微放软身姿,半倚半靠在穆以寒怀里,故意透出几分酸意:“婉婉没有不高兴,只是梅庶妃专程来请罪,郡王倒不好不理,总不能让人一直跪在这儿。”
“请罪自然要诚恳。”穆以寒揽住她的腰,不再理会跪着的人,径直去了内室。
梅傲雪身子微僵,显然没料到穆以寒竟对自己视若无睹,那些下人奚落讥笑的目光恍若实质般刺在身上,令她脸色涨红,愤恨不已。
整个西小院十分安静,不多时便听里头传出话音,显然是穆以寒与江流婉正鉴赏诗画,言笑意浓,颇为得趣。间或一两声狎昵调笑,惹来娇嗔轻斥,更显得春意浓浓,暧昧无限。
梅傲雪嘴唇咬的出血,手指攥的发白,又因近些天的遭遇,终于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庶妃!”春雨一声惊呼。
这时意外出现了,本在内室与江流婉相处得趣的穆以寒快步出来,一把将昏倒的人抱起来:“李英,请太医!”
听着脚步声远去,江流婉坐在内室未动,神情也平静的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