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请安时江流婉只静默的做壁上观。
出了和禧堂,梅傲雪竟意外的朝她走来,欲言又止倒罢了,最惊讶的是对方眼中露出的愧疚。
“流婉,我能和你说说话么?”梅傲雪似酝酿了很足的勇气方才开口。
“……到西小院喝杯茶吧。”江流婉稍一思忖便明白了,梅傲雪何尝愿意对她低头?只不过梅傲雪依赖惯了空间,如今空间没了,找不到安全感,这才想起她这个昔日姐妹,稍稍说些软话指不定就多个盟友,对于正处于惶恐不安中的梅傲雪来说岂不是计划算的买卖。
看来梅傲雪也不是傲骨难折,撑起傲骨的基石空了,脊背总要弯的。
进了西小院,梅傲雪抬眼打量了一圈儿,半真半假的赞道:“你这儿倒是清静。”
“我这个新入门的侧妃,可不正是‘清静’。”谁都知道她不得宠,江流婉不急不恼,坦然自若。
退让修好本就是她的目的,因此对于梅傲雪无视尊卑的熟稔口吻并未纠正,只是言语态度并不热络罢了。
“清静才好,穆以寒不是什么好人!”尽管话音里难掩愤恨和畏惧,但许是尝过苦头,梅傲雪压低了声音。
“梅庶妃,慎言!”江流婉端起肃容,严厉中不乏些许关心:“先前种种,我以为你吃了教训,竟还这般口无遮拦。早先郡王让我劝你收敛性子,果然是先见之明,你这般总不改,别说到了宫里,哪怕在这郡王府里也难立足。”
梅傲雪红了眼眶,咬牙切齿道:“我本来就不适合这里,也从没想到进王府!他强行将我弄来,还得让我照他的意思改变,那我算什么?一个任意摆弄的玩具吗?我是个有思想的人!我不想过这种被束缚在笼子里的生活!”
江流婉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叹息道:“你已经在这里了,要知道‘适者生存’。你现在很危险,稍有大意,性命难保。你真的不在乎死活么?”
梅傲雪知道她的意思,也沉默了,眼泪无声的滚落。
江流婉看着她哭的悲痛,不仅毫无怜悯,心底更是快意。眼前这人早不是她的好姐妹,一个异界夺舍来的孤魂罢了,只是她的仇人!
哭了好一会儿,梅傲雪哽咽的止了眼泪,突然低声请求道:“流婉,我知道我亏欠你,只是、看在我们多年姐妹的情分上,你帮我一个忙吧。我如今实在无法打探外面的消息,我只是想知道他怎么样……”
江流婉眉头一跳,当即喝止:“梅傲雪!”
梅傲雪的话被打断,怔怔望着她。
江流婉脸色难看:“你真以为先前的事作罢了?郡王是怎样的人,你比我清楚,却还敢问外人消息。你让我打探?可曾想过万一消息泄露我会有什么后果?”
“我……”梅傲雪不是不知道,是根本没想过。
“你总是这样,只想着自己。”江流婉一脸失望,懒得再与她多说,端茶送客:“你走吧,我累了。”
梅傲雪到底自尊心高,话已至此,再舍不下颜面请求。
在无人注意时,一个小丫鬟离开了院子,于是刚回府的穆以寒便得到消息。当听到梅傲雪请求的那番话,穆以寒面罩寒霜,哪怕没明白的指名道姓,但话里的“他”除了韩琦不做二人想。
本是近来有事缠身,加之她伤势太重,这才缓了处置。想不到如此一来反纵容了她的胆子!
穆以寒一往内院走,很快大小女主子都知道了,当他最终进了桃夭院,让其他人恨恨的咬碎了一口牙。
梅傲雪对于众人盼望的郡王却是唯恐避之不及,与此同时,眼睛里的愤恨遮掩不住。憋着气行了礼,便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儿,别说殷勤招待,只差将人无视了。
穆以寒见了如何能不火大,但他却忍了,并张口关切道:“雪儿脸色很不好,莫不是下人伺候的不好?”
“郡王言重了,傲雪很好。”梅傲雪的声音直梆梆的,直将一旁伺候的春雨吓得变色。
穆以寒皱起眉,可那不悦却不是对她,反而朝下人发作:“你就是心软,下人伺候的不好就该严惩,否则奴大欺主。”后四个字咬音格外不同,不等梅傲雪羞愤,穆以寒冷声吩咐:“来人!将春枝拖出去,杖责五十大板!身为贴身侍婢,竟不懂如何服侍主子,留着有什么用!”
“郡王饶命,郡王饶命,小姐……”哪怕受了再多折磨,春枝仍不想死,断了四肢无法挣扎,只能任由两个大力的老婆子拖出去,惊恐无助的向梅傲雪求救。
梅傲雪脸色煞白,怎么会不明白穆以寒的用意,说是惩戒春枝,实则就是针对她。春枝是她身边最信任最亲近的人,也是唯一一个陪嫁来的丫头,保不住春枝她还有什么脸面?
“穆以寒!”梅傲雪冲了出去,推开那些人将春枝护在怀里,大声喊道:“谁都不许动手!”
“雪儿何必为个丫头失了身份。”穆以寒不仅不为所动,反而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笑意,出口的命令却是冰冷残酷:“拉开庶妃,将无视尊卑的丫头杖毙!”
梅傲雪根本阻拦不了,被叶霜死死的拦住。
春枝本就受过酷刑,哪里承受得住板子,才打了七八下,人便已没了气。
梅傲雪盯着满身血污的春枝,整个人滑坐在地上,从心底感觉阵阵发寒。这是第一次亲眼看见一个人死在面前,这么熟悉亲近的人,死的这般凄惨卑微,仿佛打破了什么,使她真正认识了这个世界的残酷。
穆以寒摆摆手,叶霜便领着众人退下,春枝的尸体也被拖走。
梅傲雪看着院子里那摊鲜红的血迹,冷的一个哆嗦。
穆以寒闲庭信步般走到她跟前,两根手指如钢铁般钳起她的下巴:“梅傲雪,没有人能在背叛我之后还活着,你是唯一的例外。放心,我不会要你的命,谁让你是我喜爱的女人呢,我仍旧会好好儿的宠爱你。”
梅傲雪突然之间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一下子扑向穆以寒,一副想同归于尽的架势。
穆以寒冷着脸不耐烦的将人挥开,任其狼狈的摔倒在地上,嗤笑道:“你这性子,无聊时倒是个好消遣,可再好的宠物咬起主人来,也是自寻死路。”忽而不知想起什么,穆以寒笑道:“知道么,比起来,你的好姐妹可要出色太多了。若非需要,我倒是更乐意宠爱婉婉呢。”
趴在地上的梅傲雪,只觉得那声似赞叹般的声音极为刺耳,掩藏在阴影里的眼睛都微微泛红。